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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結果這是一部恐怖片,驚悚懸疑又血腥,懸念迭起,環環相扣,她捺不住好奇看下去,被嚇出一陣又一陣冷汗,咬著被角用枕頭半擋著臉,總算熬到結局,和和舒一口氣躺下,但是一合眼,黑暗中仿佛有無數可怖幻象噴湧而出撲面而來,耳中也開始幻聽,似有海妖在歌唱。連床頭鬧鐘的滴答聲,都似乎在無限蔓延,充滿了整個房間,成為一種可怕的頻率。

  和和哆哆嗦嗦開了檯燈,眼前一亮,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她用衣服把鬧鐘包起來,單腳跳著將鬧鐘塞到這房間離她的床最遠的角落。

  房間裡有一面梳妝鏡,她轉身時仿佛鏡中有人影一閃,腳一軟險些坐到地上,然後發現那明明是自己的影像。

  她拍拍胸口,又跳回床上,關燈,但依稀還是能聽到那種滴答聲,同時湧上的還有剛才的電影畫面,心裡又開始害怕。突然想到明明可以將電池取出來,於是她又跳回去把鬧鐘重新拿回來。

  屋子不大,但這樣來回折騰兩趟,她已經出汗了,自己歎了一口氣,反思自己今夜太無聊又太衝動,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和和單腳跳到屋邊,耳朵貼在牆壁上聽著隔壁的動靜。鄭諧的臥室就在牆的那一邊,他作息時間一向規律,這時肯定睡了,和和希望能夠聽到他的呼吸聲,這樣她就不會那麼神經質了。

  可是這屋子的隔音這樣好,除了自己的心跳,她什麼也聽不見。

  和和恩寵地將耳朵貼到牆上,人坐在地上,仿佛這樣就安心了許多。他迷迷糊糊地幾乎要睡著,感官異常混沌,心想是否該把被子拖過來,就在這樣睡一晚。

  就在這時她卻聽到了極細微的呼吸聲,不是牆的那一邊,而就在她的屋子裡。她屋子裡好像有人!

  和和一驚之下幾乎又要叫出來。剛才只開了檯燈,屋子大半還處於黑暗中,那些物件影影綽綽,什麼也看不分明。而她的手機則還留在床頭櫃上,此時指示燈的幽綠燈光正一閃一滅,渲染著緊張氣氛。

  早知道今天可能是她的末日,她就不跟鄭諧吵架了。和和胡思亂想著,心臟劇烈跳動,幾乎要衝出嗓子,而她的腿軟綿綿,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那細小的呼吸聲愈發地清晰了。

  一定要逃出去。她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坐在地上挨著牆向門的方向慢慢地挪動,顧不上腳痛。

  好在屋子不大,她此時離門也只有數尺這遙。成功地碰到門把的時候,她使勁一擰,大力拉開,卻不知碰倒了什麼東西,嘩啦一聲驚響,隨後有軟軟的東西跳到她的腳上,和和與貓小寶同時尖叫。她喊完之後頓悟,原來剛才那細小的呼吸聲,竟來自躲在角落裡睡覺的貓小寶,而她不知它何時進了自己房間的。她燙到腳後就顧不上它了。

  警報解除,和和後住嘴,心跳得更厲害,腳痛這時漫天漫地襲來,她抓著門把試著從地上爬起來,這時頭頂燈光大亮,鄭諧頭髮淩亂又衣冠不整的站在門口,臉色由緊張迅速變為不善:「筱和和,你又在鬧什麼鬼?」

  和和不知從哪兒來的能量,從地上蹦了起來,一下子跳進鄭諧的懷裡,摟住他的脖子。如果不是因為忌憚他發怒,她本打算連腳都纏到他的身上:「我害怕。」她的聲音顫抖著,又重複一遍,「我害怕。」

  可憐的鄭諧在用盡各種辦法都甩不掉這塊膏藥後,只好把她弄進自己的房間,聽她斷斷續續地講如何半夜看恐怖片看傷了神以至於疑神疑鬼的糗事。

  鄭諧看了看時間,下半夜都過了很久。他一直淺眠,醒來就不易再睡著,這整晚上和和的妖蛾子鬧了一場又一場,他心情甚差,把她丟到他臥室床邊的一張躺椅上,去她屋裡給她拿來被子和枕頭,檢查了一下她的傷腳,就又躺回自己床上。在那張躺椅上雖然他沒辦法睡覺,但對筱和和而言已經相當寬敞了。

  和和自知理虧,老實蜷作一團,以免鄭諧火大了再把她送回自己的臥室。雖然知道那屋子什麼都沒有,可她的確很害怕。

  有人在身旁的感覺是極安全的,和和已經想不起她剛剛看過的那部害她睡不著覺的電影的內容。她迷迷瞪瞪地半睡半醒之間,聽得鄭諧一直在翻來翻去,覺得甚是抱歉。

  她屏著氣,數著他的呼吸,直到鄭諧的呼吸又平又緩地維持在同一頻率上,才恢復了自己的正常呼吸。

  那只舊躺椅雖然很寬,但是她的腳不方便,躺起來很不舒服,輕輕活動一下,會發出吱呀的聲音,於是她僵著身子不動,一會兒就覺得腰快要斷了。她帶著濃濃的困意在椅子上輾轉了半天也睡不著,借著窗簾縫隙透進來的一點光,發現鄭諧睡得很偏,小半個床都空著,而且他睡熟了。

  和和用被子將自己卷成筒,挪到床前,身子一歪,倒在鄭諧空著的那一半床上。

  她動作很輕,又小心翼翼地根本沒碰到鄭諧,但他還是仿佛被電觸到一般彈坐起來,檯燈也在同一時間亮了。

  「筱和和,你又想幹什麼?」鄭諧帶著濃重的鼻音問。

  「夢遊,我在夢遊。」沒想到他睡得這麼機敏,和和大窘,直挺挺地躺在被筒裡,半閉著眼睛說,隨後發出沉沉的呼吸聲,裝作睡著。但她感覺得到,鄭諧一直倚著床頭,沒有再躺下,燈也沒關。

  「和和。」鄭諧在夜裡聽起來格外沙啞的聲音在她的上方響起。她沒敢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半晌後鄭諧又說,「我知道你沒睡著。仔細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到國外去念一兩年書,等你回來時,我們就結婚。」

  筱和和睜大眼睛,望向鄭諧的方向。可是雖然他開著檯燈,卻隱在背光處,只見輪廓,看不清表情,只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而那燈光恰好照在和和的臉上,她的表情他此刻一覽無餘。和和猜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呆滯。

  她挪了挪位置,想把自己的臉隱到燈光範圍之外,沒有成功。但鄭諧發現了她的動機,將燈光稍稍調了方向。眼前的燈光暗下來後,和和的壓迫感不再那麼強烈了,她不可思議地問:「兩小時前你還不理我,現在你居然說要娶我,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我不想把你捲進亂七八糟的風波裡,連累你受委屈,讓林阿姨失面子。所以我需要一點時間去解決,也需要時間讓大家忘記。和和,我以為你能理解。」

  「你不問我同不同意嫁你?」和和壯著膽子問。她覺得自己躺在那兒跟鄭諧說話太缺底氣,所以她扭來扭去地連著被子卷一起坐了起來。後來她發現與他肩並肩坐著這種姿勢更曖昧,於是她又恢復成躺著的繭蛹狀。

  在她折騰這期間,鄭諧一直沒說話。直到她重新躺下,他又說:「你主動爬上我的床,我以為你不會反對。」

  「我很小的時候也經常睡你的床!」和和反駁之後,發現這話似乎意味不明,臉又開始發熱。

  小時候她的確常常蹭他的床,經常半夜從自己的屋裡跑出來,擠到他的床上。有一回他鎖了門,和和進不去,就在屋外無聲地哭,也不知他是怎麼聽到的,終於還是起來開了門放她進去。

  和和睡覺不老實,經常睡得四仰八叉,把腳壓到他的肚子上,把頭拱到他的腋下。所以他會趁和和睡著,用被子把她嚴嚴實實地裹成繈褓狀,害她一動也不能動。後來她自己也養成這種習慣,睡覺時被子在身上纏成筒狀,像一個大的煎餅果子。

  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從他上高中開始,就不許和和再睡他的床。那時候如果和和非要賴到他的床上不走,他會躺到沙發上去,久而久之和和也就不再賴他了。

  鄭諧對筱和和這種說話走題的情況見怪不怪,尤其是半夜三更她大腦混沌之時。他直接忽略,繼續說:「既然你沒有男朋友,而我也沒了未婚妻,那我們當然應該結婚。當初如果不是你……或許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了。」鄭諧平靜地闡述,如同在說「太陽是從東方升起,地球自西向東自轉與公轉」一樣。

  筱和和重新爬起來,甩掉被子,坐到與鄭諧相對的位置,這樣氣勢上會強一些:「哥哥,像你這樣一言九鼎的人,說話前應該更慎重一些吧。」

  「你覺得我是隨便說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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