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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鄭諧將他那句式複雜的原話一字不差地複述一遍。

  在場之人俱驚,深感錯怪上司。

  只有韋之弦看得分明,鄭諧是真的開小差了,只是他的記憶方式與常人甚為不同,有時他的大腦很像答錄機,將內容機械記憶,事後再翻出來整理,比如剛才。

  韋之弦因為第二天請了半天假,所以自覺地留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將隔日要做的事情都提前做完。她準備離開時,發現鄭諧還沒走,於是進去提醒他,見鄭諧在認真看文件。

  她平時將檔按緊急程度放在不同顏色的資料夾裡。每過兩天她會去調整一次檔,將他還沒處理完的檔重新排一遍次序。而黑色資料夾中的檔通常是最不需急辦的,

  鄭諧將簽了意見的資料夾堆到檔架上,已經堆了很厚的一摞。而現在,他在看黑色資料夾中的檔。

  韋之弦說:「那份材料並不緊急。」

  鄭諧說:「我知道。」其實平時鄭諧最不主張加班,認為加班是工作低效率或者無人道主義精神的體現。

  韋之弦站了一會兒,又說:「我給您訂一份飯吧。」

  「不用,我不餓。謝謝。」鄭諧頭也沒抬。

  他接到楊蔚琪電話時,已經把桌上需要他看的檔都看完了,正無聊地在電腦上玩下棋。他有點累,腦子也亂,總之不想回家。

  楊蔚琪說:「你前幾天不是說,今天有一家磨菇店新開張,要去嘗一下?我一直等你電話。」

  鄭諧想起來:「我忘記了,對不起。」

  楊蔚琪很大方地說:「沒關係,改天。你還在公司嗎?工作很忙?」

  鄭諧抬眼看了一下電腦螢幕上大大的「YOULOST」,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還好,已經快結束了。」

  楊蔚琪說:「你是不是還沒吃飯?我也沒吃。我等你一起吧。」

  鄭諧說:「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他在辦公室又磨嘰了一會兒,他以前從沒有這樣的壞習慣,當他打算走的時候,楊蔚琪又來電話了。她說:「你還在公司嗎?」

  鄭諧說:「正打算走。」

  楊蔚琪說:「工作結束了?我帶了點吃的給你,就在你樓下。」

  大樓裡已經沒什麼人,空蕩蕩的,他到電梯口去接楊蔚琪,見她提著很精巧的小盒子。

  「你不用這樣麻煩,我一會兒回家吃就是了。」

  「等你回家你就會忘記吃飯了。」

  飯還是熱的。鄭諧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楊蔚琪說:「你不多吃點嗎?我排了半小時的隊才買到。」

  鄭諧又努力地扒了一半。

  晚上他送楊蔚琪回家。因為她買飯的地方在老城區最熱鬧的街道,沒辦法停車,她是打車來的。

  鄭諧一路都很安靜,他有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楊蔚琪見他沉默,也不多言。

  到了她家門口時,她問:「你今天要不要上去坐坐?」

  鄭諧搖搖頭,說:「我今天有點累。」他想起些什麼,轉頭看她,「前些日子你說想出去玩兩天,你選好地方了嗎?」

  楊蔚琪謹慎地看著他:「還沒。你最近似乎很忙,還是算了吧。」

  鄭諧說:「我答應過你陪你出去一趟。其實我也有些話想對你講。」

  楊蔚琪驀地推開車門。她說:「我明天可能要出差。等我回來再說吧。你早點休息。」說罷也不等鄭諧出來送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得很急,鄭諧看著她的纖細的背影隱沒進大門,在車裡呆了一會兒,抽了一支煙,才離開。

  他昨夜幾乎沒睡,回到家覺得困得睜不開眼,頭又開始疼。他在藥箱裡翻來翻去,找出兩片阿斯匹林與兩片安眠藥,也沒看是否過期,就和著水吞下去了。

  那藥箱是有一回他受涼發燒,既沒看醫生也沒吃藥,生生地自己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全身無力,打電話把和和叫來了。後來和和替他準備了這個藥箱,放得全是常備藥。她不常來他這個住處,但每次來的時候,會把他的藥檢查一遍,將快到期的拿走,到樓下藥店再去買回新的。

  想到和和,他的頭疼得更厲害,連心口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鄭諧連澡都沒洗就睡下了。只是他睡得並不安穩,又夢見一堆亂糟糟的事物,夢中的故事邏輯很混亂,醒來一個夢,發現那個夢原來在另一個夢中。

  第二天他精神仍然不太好,而且從大清早就不順利。

  韋之弦不在,他做什麼都更不順手,而下屬也頻頻出錯,錯誤低級到他連糾正都覺得沒意思。

  鄭諧涵養極好,從來不向下屬發脾氣,可是那天所有到到他辦公室去的人,都寧可他朝自己發一頓脾氣,也好過被他用那種難以揣度的眼神審視幾秒鐘來的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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