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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又一個學期之後,她終於還是見到鄭諧了,而且是在國外。

  她所在的大學與某所歐洲大學建立友好關係,互派了兩支交流團。和和按說本不該有份,可是兩校前期搞活動時,她的一組作品令對方學校的某位重要人物十分感興趣,甚至邀請她作交換學生。

  和和對外語十分頭疼,甚至沒跟家裡商量便婉言謝絕,她從來都不是有遠大志向的女子。但是她卻因此被學校列入交流團名單了。

  那所學校與鄭諧念書的地方從地圖上看似乎很近。這樣的事情她不敢瞞著鄭諧,於是告知他。

  行程安排得極滿,只最後一天是自由支配時間。

  沒想到鄭諧竟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過來了,費了不少功夫到團長那邊簽字畫押寫保證書,將和和與另一個跟她很好的女同學帶了出去,陪著她們遊覽了當地風光,在最好的飯店吃飯,還看了演出,又在規定時間內將她們送回飯店。

  有個女同學跟著,和和的表現十分自然,就象以前鄭諧帶著她去見他的朋友們一樣。鄭諧更是文質彬彬,有禮有節,風度翩然。

  只是害那個女同學足足得了兩個月的相思病,一提起鄭諧來便眼睛冒著粉紅泡泡:「你們不知道,和和的哥哥太帥了,太有型了,又有風度又有內涵,站在街頭上,連那些人高馬大金髮碧眼的歐式帥哥們都愣是被比了下去。我現在知道和和為什麼總也看不上我們學校的那些中等帥哥了。有那樣一個哥哥,這標準線得定到多高啊。」

  和和在一堆好奇的探詢中只微微笑,從來不開口。

  她覺得這是個好開始。等鄭諧回來後,如果他們還可以常常見面,一定會將關係恢復到像以前那樣,完全沒有破綻。

  蒼天再次滿足了和和的要求,卻並不是以她所希望的方式。

  那是又一個小假期,和和到媽媽那裡住了幾天後,又回來陪著倩柔阿姨。其實她也與倩柔阿姨一樣不喜歡B城的空氣與天氣,那裡溫度濕度與氣壓都反常,她在那裡總是流鼻血,還常常喘不過氣來。

  和和記得就在一天之前,她與倩柔阿姨,還有鄭諧的某位姨媽一起動手做小點心,她弄了滿臉滿身的麵粉,被她們取笑一通過之去洗臉換衣服。

  她換得快,回來時,聽到廚房裡姨媽說:「自從阿諧念大學開始,和和就更像你的女兒了。倒是阿諧偶爾才回來一趟,來了馬上又走,跟舊式女婿似的。」

  倩柔阿姨說:「和和一會兒就回來了,你這樣講,她要害羞了。」

  姨媽說:「你這些年把和和當寶貝一樣疼著,只怕心裡早把她當成兒媳對待了吧。」

  倩柔阿姨輕輕地笑:「孩子們的事,我作不了主的。只怕她跟阿諧都沒存著那份心,強扭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我自己不就是個好例子?我是真的喜歡和和,恨不得她是我生出來的,可不是為了別的目的才對她好。」

  「哎,說的也是。阿諧若是真的對和和有那種打算,按他那種性子,現在就不該女朋友左一個右一個的。」

  「阿諧自小有主見,讓他自己去看著折騰吧。只是和和這個寶貝孩子,這麼乖,這麼懂事,要交給什麼樣的男人我才能放心得下呢。」

  和和在門外立了很久,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進去。

  晚上倩柔阿姨很反常地要和和陪著她睡。她給和和講一些鄭諧小時候的事,還有和和自己也記不住的她小時候的事,講到有些累了,才漸漸睡去。

  第二天她醒來後便覺得不太舒服,然後在家裡人的勸說下去了醫院。這一去,她再也沒能夠回來。

  鄭諧的爸爸匆匆趕回來時,只見了妻子最後一面。而等鄭諧飛回來,他見到的是母親冰冷的遺體。

  家人按著逝者的遺願,將她葬在她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這座城市。

  葬禮很低調,只有最親近的人才得到消息。

  鄭諧的媽媽素來待人和善,親朋好友對她的死訊太過意外,痛哭失聲。家中的保姆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最安靜的是鄭諧父子二人。鄭諧的爸爸尚掉了幾滴淚,鄭諧則自始至終連表情都沒有。

  到了下午,當一切混亂歸於平靜,有人發現鄭諧沒跟大家一起回家,手機也沒帶。等了幾個小時沒等到,親戚們未免心焦,擔心他想不開,姑姑阿姨們一副要報警的架勢。

  因為鄭諧這一年只與母親相處了幾天。他計畫提前拿到學位,早日回家,所以連假期都沒回家,用來做論文。然而他的計畫卻遠沒有變化來得快。

  和和站起來說:「我去找他,我能找到他。」和和出門後見家裡的司機和鄭伯伯的秘書一直跟著她,堅持地說:「我自己。他不喜歡人多。」她的眼睛哭得有點腫,說話帶著重重的鼻音。這幾個對她熟識的人從未見她這樣堅決過,一愣之下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自己招了計程車走了。

  和和去的那座小時候常常與鄭諧一起爬的山,山的背面有形態奇異的巨石與極美的風景。那座山車開不上去,只能步行,石階很陡,旁邊攔著鐵鍊,上山十分吃力。

  以前鄭諧高興與煩悶時,都喜歡到那裡。和和小時候喜歡跟在他後面,所以他也常帶上和和,如果和和爬到一半爬不動了,他就把她背上去。其實他高興與煩悶時,從他的言行上很難看出來,不過每到這時候,他都很不喜歡有人打擾。於是和和一個人在一邊摘大把的野花,嚇唬蝴蝶,有時候也被別的蟲子嚇到,而鄭諧則安靜地坐在石頭上發呆,看著夕陽西沉。當天色漸黑,玩累了的和和半睡半醒時,他就把她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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