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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耿天磊心裡驀然一跳,他掩飾著內心的驚訝,望著母親竟說不出話來。耿母慈愛地笑望著兒子,「天磊,媽媽並不糊塗,什麼都看得明白,只是這一切得失對於我來說已不再重要。在我的心裡我兒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好,我也就心無所求了。人的命天註定,雲起雲落亦如水中月鏡中花,過眼雲煙,隨風飄逝,終究不能強留。天磊,倘若某一天媽媽不再了,你也一定要把自己照顧好。」

  耿天磊酷眸一暗,氤氳得一片模糊,他握住母親的手,「媽,你不要這麼說,這個家沒有了你也就沒有它存在的意義。那個人已不值得你為他傷心難過,就把這所有不開心的事都忘了吧。媽,兒子會永遠陪著你,我會好好的照顧你,我一定要讓你長命百歲,等我和夕妍結了婚就給你生七個八個孫子,讓你好好的享享兒孫福。」

  耿母欣慰地輕拍兒子的手,「天磊,不要擔心,媽現在是捨不得離開你的。我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去做,我要為我的兒子掃清一切阻礙,讓你順利過渡坐穩耿氏當家人的位子。至於那個人就隨他去吧,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有些事我早已看淡看透。你看媽媽每天在這裡澆水除草,賞花聞香,常常留戀很久都不覺得乏味。這些花都是美麗聖潔的,地上的泥土是乾淨濕潤的,讓我依戀這份淨土,閒靜雅致,水聲潺潺,晨鐘暮鼓,明心見性,這一切都讓我釋然,天磊,媽媽真的很快樂。」

  耿天磊舒展笑容,「媽,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但是有些事有些人我們還是不能聽之任之的。冰炭不同爐,終究要起刀戈的。不過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為了媽,為了夕妍,我會把事情解決好。」

  耿母眸中暖意盈盈,柔美的微笑在唇邊蕩漾,纖手取過紅泥小火爐上的砂跳,「我相信我的兒子,他會解決好這件事情的。」耿天磊會心的一笑,他斂氣凝神的注視著母親,看著她動作優雅的開始沖泡下一道茶水。

  靜謐幽然的花房裡,柔和的燈光交織著如華的月光,沁肺的茶香混合著清韻的花香縈繞著、飄旋著。長夜漫漫夜未央,母子倆難得地坐在一起淺斟細飲,促膝長談……

  昏暗的病房裡,睡夢中的夕妍秀眉緊蹙,表情痛苦。夢中的情景混亂而吵雜,師兄最後那驚恐絕望的目光永遠定格在她的腦海裡。她伸手想抓住他,可是沒頂的海水無情地隔斷了他們,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驚恐地看著他一點一點的被淹沒吞噬……心,痛到極致,血液都為之凝固。木然的她恍惚間身體倏地鈍痛起來,一個男人進入她的身體,她動不了,只能任由他帶著自己在絕望中沉淪,悲哀的碰撞著,身體被貫穿的痛之徹骨,寒之心窒……

  跳動的心漸漸冰冷,一股悲涼油然而生,沮喪淒然滿懷心間。刺耳的刹車聲伴著震耳的撞擊聲猛然響徹耳旁,心狠狠的縮成一團,強烈地震動讓她的身子極速向穀底跌落,不斷下墜的身子,甘願墜落的心。她任由死亡肆意地襲卷她,可是預期的椎心蝕骨般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她驀然睜開雙眸,終於從惡夢中驚醒。

  她有些驚恐地盯著屋頂,眼球轉動打量著四周,還好還是那間病房。她驚懼的坐了起來,心魂層層附體,感知漸漸歸位,自己的睡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素白的手指糾扯著胸前的衣襟,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還好只是一個夢,一個可怕的惡夢。隱約間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轉頭看了看窗外,潑墨的天幕已被暈染成一抹觸目的黎白,天已泛亮,她拭去額頭的冷汗,緩步來到門口,聲音漸漸清晰,男人刻意壓抑的聲音盡顯不耐,「你又來做什麼?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你還是請回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火大的響起,「耿天磊不要太過分,她現在還不是你老婆,你無權干預我們的事情。」

  「無權干預?肖子恒,你不在家好好的睡覺,大早上的跑到這裡來幹嘛?把自己的老婆一個人扔在家裡,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某人的語氣盡顯不悅。

  肖子恒目光冰冷地盯著這個始作俑者,要不是他天天象門神似的擋在這裡不讓他見她,他豈會大早上的跑到這裡來。本想這人肯定是滾遠了,可沒想到他還是陰魂不散。自從知道她出了車禍,他就在深深的自責,如果他當初能好好的對待她、照顧她,她豈會象現在這樣的孤苦伶仃,多折多難。昨夜他又失眠了,在這個寂靜昏黃的夜晚,獨處在書房裡的他想起了好多的往事,一件件的反復打磨著他後悔的心。終於挨到天亮,他滿懷希望的來這裡看小妍,本不想被某人打擾,可是沒想到這個礙眼的人居然還在,他厭惡的望著他,難道這耿天磊在這裡留夜嗎?

  肖子恒額頭的青筋隱現,嘴角微抽,「你管得太多了,我們夫妻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操心。我來看小妍是因為我擔心她,你三番五次的把我關之門外拒絕我見她,你不覺得你也很過分嗎?」

  耿天磊唇邊溢出苦笑,「肖子恒,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糊塗,你到底了不瞭解你的老婆?你以為這是一場簡單的車禍嗎?你知不知道天瑤對夕妍都做了什麼?這一切都源於你,只要你一天不放棄夕妍,她就不會罷手,她對你的佔有欲已達到了瘋狂的地步。就是因為你,她才會對夕妍一次又一次的下死手。我不干預?你說,以你的能力,你能保夕妍周全嗎?你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你還是收起你的爛好心吧。離夕妍遠遠的,不要再給她帶來任何的麻煩。」

  肖子恒驚異的望著他,心思急轉,這番驚人的話語居然從天瑤哥哥的嘴裡說出來,真是別有一番用意。他在努力地消化理解著,他要弄明白這番話的真正含意。寂靜的高檔病房區,兩個男人無聲的對視著,相對于知事甚詳的耿天磊,肖子恒是濃眉緊蹙,畢竟這對於毫無所知的他是莫大的衝擊,千回百轉間,似有某種堅持的東西應聲而碎。

  時間在一點點的流失,肖子恒混沌的心卻漸漸清明,目光中多了一份了然。他的唇角掀起冰冷,語氣嘲諷,「你到底想說什麼?為什麼不把想說的話都說清楚,你讓我猜什麼?猜這次車禍與天瑤有關嗎?如果有關,那麼你就把責任都推卸到我的身上,讓我心愧不安,心甘情願的放棄小妍。不過,耿天磊,我想你忽略了一點,你自己的妹妹你應該最清楚。如果她真是這樣的人,那麼你說我愛小妍會給她造成困擾和麻煩,那麼你愛她同樣會帶給她不可避免的傷害,你認為做耿家的兒媳婦和做肖子恒愛的女人哪一個更能讓人想毀掉她?」

  耿天磊的眸光一滯,這一點他沒有想到過,看來他妹妹的動機更值得人深究了。他望著對面這個罪魁禍首,這男人還沒有糊塗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他的嘴角輕揚,「該說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你還是先回去吧,把自己的老婆管住了,不要再讓她繼續錯下去。」

  肖子恒目光中盡是不屑,冷笑溢出口來,「你與她生活了這麼多年都阻止不了她做錯事,現在卻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我,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利用我嗎?或者你是在顧忌你們的兄妹感情,讓我來做這個惡人?呵……耿家的人永遠做不到坦誠,都喜歡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耿天磊直視著他,「不要亂猜忌別人的心思,這樣對誰都不好,我們都應該做好自己應做的事情,畢竟這事你逃脫不了干係。你以為你能做到置身事外嗎?既然你做不到,就要在戲裡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無聊與否還要看唱戲的人是否高明,我想你不會承認自己是傻子吧?」

  肖子恒站在那裡目視著耿天磊走進病房,把他再一次的隔絕在門外,心裡甚覺淒涼,自己與她的距離越來越遙遠,遠的連相對而視都是奢望,他慢慢轉身向外走去,孤單的背景落寞而蕭瑟,終於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耿天磊走進病房,往裡緊走幾步竟發現床上沒人,他的心重重地一沉,感應似的望向門口,赫然看到佇立在那裡的夕妍,此時正冷冷的注視著他,雙眸在昏暗中熠熠發亮,看得他竟渾身泛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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