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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有一件事情看起來功德圓滿,但是千萬千萬不能去做:給大齡女做媒。我覺得自己的性格夠陽光了吧,最明顯的證據是沒得當下流行的抑鬱症,但是,就算是我這樣沒達陰暗級別的大齡女,沒男人時恨不得求爺告奶隨便哪裡要個人來都行,可真有個男人在我身邊時,又舉棋不定嫌這嫌那。

  真的,大齡女的心態超級複雜,沒男人時覺得任何一個男人都好,有了男人呢,琢磨比較的心思遠超過小女生。而且,所有的算盤都是打得寂靜無聲,在一點不顯徵兆的情況下會掏出最後一張牌,一言定乾坤。不像小女生,整天把個「我不要你了」掛嘴上,看似非常不牢靠但是趕都趕不走她。

  是的,我這個大齡女,在與豹子的看似還算恩愛的交往下,卻是在深深的謀算:他比我小,無論生理還是心理,現在,我三十出頭,看起來還不老,但以後,我四十歲以後的日子,他還能給我安全的感覺嗎?

  未雨綢繆沒錯吧,何況對如今都市里的男人,哪個女人敢打保票說自己的老公我相信?你去相信吧,你越相信你就越白癡!這年頭,抱有理有據的懷疑態度,總比起自作聰明的盲目信任要來得正常多了。沒辦法,被現實逼的。

  我這只在愛情路上開始茫然和迷途的羊羔,很想在婚姻活聖經小葉那得到些指示和警醒。可想想後,又算了。

  小葉開口閉口的「後備」,我的舊愛林森,在給我打了一個電話給了一線微弱的希望後,他消失得無影無蹤。近半年過去了,小葉的孩子都快要生下來了,我都要當上教母了,他那裡依舊不現一絲陽光。幸好熟女已歷經滄桑,對男人的承諾已經有了免疫,沒太把他的離婚計畫和約會預約當真,此時若碰上個像紀曉芙或者顧曼楨這般心思縝密又多情認真的女人,還不是天天夜裡以淚洗面心如刀絞了。

  所以,活聖經小葉的話有時也不靠譜。

  看來,我的問題,歸根到底,是因為缺少安全感。大齡女的終結性問題。

  給我帶來生活變化的世外桃源一行的驢友們,繼續著他們不知情的使命:把我的生活弄得更動盪更豐富。

  聚會是在吳山廣場邊的一家飯店進行的,黑狼和另一位驢友「幽靈」是發起人。在約定聚會時間時頗費了些力氣,因為豹子通常要在週末帶隊,所以只能選擇非週末,於是有人推來推去。黑狼憤怒:「好了傷疤忘了痛,還說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呢,週四晚,我們的領隊等候著,你們愛來不來!」

  結果所有人都到齊了。

  像所有有些俗氣的聚會一樣,滿滿兩大桌人,一見面是三大杯。 這見面禮把我砸得有點暈。黑狼湊近我耳邊:「接下來的酒,我替你喝。」

  我有點尷尬,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三周前的我了,不再是自由身啦,所以,誰替我喝酒,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說句實在話,若能在驢友中交幾個合得來的朋友,我覺得真是生活中的收穫和樂趣。驢友最初是因為一個共同興趣走在一起,若有幸還經歷過共患難,並且接下來發現話語還投機,那就真可以當以後的長久朋友了。驢友的聚會通常沒功利性,驢友的聊天不需要小心翼翼。像黑狼,言語很壞,但心眼很好,後來我才發現他其實有太太,可是誰會介意在讓人心慌的夜晚我曾緊緊摟過他的手臂?因為我們是驢友,出門了,上路了,就是一個團隊。這個團隊裡,若有一個人出了事,所有人都要擔責任。

  驢友們敬酒喝酒,聊天大笑。豹子是被敬得最多的,除了被每人感謝了一遍外,還被纏著問下一條探險路線在哪裡,他們還要跟著他再去。

  「我看見,最多的時候,他一人背了4人的包!」

  「我在快餓昏的時候,他遞過來一塊巧克力,那簡直就是救命的呀!」

  「對呀,我們都累得不行了,他還在巡夜,要是我,絕對趴下了!」

  巡夜?監聽吧!我回頭對豹子偷偷壞笑。

  不過,今晚看到我的男友這麼受人歡迎,心裡還是很得意的。

  大家喝多了,開始亂吹牛了。

  這時幽靈看著我,問:「哎,美女記者,我上周在電視上看到你了,你是不是應徵一個什麼富豪的徵婚了?」

  「是的,我去了,不過不是應徵,是暗訪。」

  「哦,暗訪……反正你去了,是吧?你來描述描述,富豪是怎樣顯擺的,我們鄉巴佬聽聽也好長見識。」

  我有點不快,他顯然不相信我的話,而一桌的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著我。

  我當然知道,好奇看我,不是因為我暗訪,而是因為我去應徵富豪的徵婚。

  「我都寫在文章裡了,雜誌都刊出來了。」我說。

  「哦,那富豪身旁,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傍著的?」幽靈又問。不知道他是真好奇,還是喝多了。

  「我不清楚。」我說。

  「你不也是其中一個嗎?」他這話就說過分了。他可能仇恨富人,仇恨富人左擁右抱二奶的醜態,所以,他也順便仇恨我了。

  黑狼過去拉他,一桌人有的輕笑以設法調節氣氛。我坐在那,臉上沒表情,但桌子底下的拳頭被我握得緊緊的。

  這時候,豹子站起來,摟住我的肩,擁著我,一起走到幽靈旁,對他說:「她,是我的女人。你可以打我巴掌,但你必須要向她道歉。」

  一桌子人愣在那兒。不,兩桌子所有人都愣在那。

  「她,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女人。女人……」豹子的話在腦中久久地迴響。

  有人稱女友為寶貝,為老婆大人,為親愛的;有人稱老婆為太太,為夫人,為大令……而豹子,稱我為「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是那個屬於了他並被他終生保護的人,是那個屬於了他之後就絕不允許被外人欺負和侵犯的人,是那個屬於了他且一旦被外人侵犯了,就不惜任何代價也要保衛其尊嚴的人,因為保衛女人在他心裡甚過保衛他自己。

  我的眼淚突然簌簌而下。

  幽靈酒醒了。他趕緊向服務員要了瓶白酒,倒到三個大玻璃杯裡,說:「嫂子,我說錯話了,向你道歉!」

  幽靈當晚是被黑狼扛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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