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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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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理想與現實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憤然用腳把身後的門踹了一下,終於不用人前人後地裝孫子,裝笑臉了。怔怔地窩在那個給所謂的老闆坐的大皮椅子裡。心裡面的憤懣之情燃燒得像一團火一樣。噁心!其實心裡面對這一天的到來早就有了感覺,可這一天真的來到時,還是覺得快而且不適應。抬起頭,看見對面書架上關於這個產品的所有圖紙和檔,眼中有了些潮濕,它的命運就如同我一樣,看不到未來,我甚至沒有把握給它一個美好的前程和溫暖的「家」。那是我的心血,也是我所有的理念。東興是個商人,從他賺了第一桶金的那一天起,他的心裡便只剩為商所具備的所有要素——利益和金錢,所有的感情和尊重都不過是那個旗號下可以被利用的漂亮外衣。 我的腦中浮現了高中時候的生活片斷。那時候的東興不愛念書,卻很有些生意頭腦。他的書包裡永遠裝著一份武俠小說和言情小說的清單,並且知道一天三毛錢出租給各個宿舍的「求知」的學生們。甚至為了獲取更高的利潤,他不知道從哪兒搞來黃色手抄本,以一天一元的暴利迅速讓自己擠進了「校園三邪」的行列。那時候,我們幾個是死黨,可以免費欣賞那些個表面不起眼、內容卻火爆的《少女之心》等抄本,並獲取了充分的紙上性經驗。在東興的義氣和金錢的引誘下,大順甚至為了得到那20%的回扣,不惜到處為他拉生意,活像個妓院里拉皮條的夥計。為此,學校給了東興記過處分,並沒收了他所有的黃色書籍,像林則徐虎門銷煙一樣,當眾開會,燒毀了那些能給東興帶來極大經濟效益的精神毒草。東興怒火中燒,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帶著跟我們同級不同班的教導主任的兒子進了街邊兒一個泛著陰暗燈光的錄影廳,中途藉故尿急退場打了110,讓一堆民警連鍋端了那家黃色錄影廳,並活捉了那個教導主任的兒子。那次,我們領教了東興的狠辣。那個時代,這種叛逆是我們心中的英雄,我們還天真地認為英雄是鐵打的。直到看到東興最大一次的慘敗——那一拖拉機幾十筐的久保甜桃。這傢伙傾了自己所有的積蓄,跟一些哥們兒東拼西湊,從老農手裡直接進了一批桃子。卻不想因為沒有貯藏知識,並且那年的夏天還異常悶熱,幾十筐桃子,齊刷刷爛了個遍。以至於我現在還能記起東興那張絕望的嚎啕大哭的臉。他坐在那堆筐中,發著狠拼命吞咽著已經發軟要發爛的桃子。我聽見他的嚎叫,淒厲卻異常寒冷:「對不起,哥兒幾個,這種事情再也不會發生!永遠不會!!不會!!」一地是被他咬了一半的桃子。那張臉,也宛如滾落一地的爛桃,黑褐黑褐…… 是什麼讓這個世界變了,是什麼讓人心變了,又是什麼讓所有的情感也跟著變了味兒?我們出生在這個世界時,都是一個個無知的純淨的嬰兒,那麼完美和乾淨,我們像天使一樣被上帝帶到了人間。慢慢的,我們成長了,我們開始骯髒,在生活的磕碰中,我們像是大海衝擊下的礁石,逐漸有了棱角,這些棱角讓我們看上去更真實,但卻越來越遠離完美。是生活,是生活讓我們從天使變成了魔鬼。也是生活讓我們從一個噴著香氣的柔糯的肉體變成一堆長滿了蛆蟲和黴點的發臭的腐肉。世界上有完美嗎?那只存在於生命的起點,我們越往前走,離完美也就越遠。世間任何事情都是互相利用、剝削和被剝削,人和人啊,情與情,永遠別想逃脫…… 東興從一開始願意為我融資,願意讓我進駐,實際上都是為了他自己,就像老鴇們為自己養的幾棵搖錢樹,她供她們吃,供她們喝,給她們縫製最好的衣服,甚至在有些時候貌似要看她們的臉色,但所有的一切都不過在老鴇的掌握之中。一旦有了好的主顧和大的買賣,照樣賣你沒商量,商人的最終目的就是金錢…… 我站在書櫃旁邊,翻出還是胎兒狀態時的產品,心中很苦,卻又很不甘心。人類自身是趨向于不完美,趨向於腐臭,但一生追求的和自己創造的東西卻是相反。如今,由於種種原因,我被迫要中斷對它的撫養,我甚至不知道今後是否還有機會再繼續。哆哆嗦嗦摩挲著那一堆在別人心裡沒什麼分量的爛紙,我的眼裡多了一些似乎如林黛玉般自戀和自憐的分泌物。恨不能也點個火把這些紙燒了去,再找倆花樹埋上,有可能的話也立個牌子,上面寫道「郭敬軒逝去的理想」。幾十年後,不用幾十年,只要幾年,那下面的東西在人心裡的位置估計跟我小時候村邊兒埋的那條黃狗沒有什麼兩樣。我嘲笑般地牽牽嘴角,什麼理想,什麼事業理念,都他媽荒唐,一切都要變成錢。現在的社會早就把人類的那點兒崇高的理想變成了動物般的欲望。我發狠地把那堆資料甩回到書櫃裡,什麼朋友,什麼老闆,我就要錢!我要讓東興把剝削我這段時間的價值再給我吐出來,而且吐的比他吃進去的還要多…… 從東興跟我談話那天起,我又開始四處打探,找我的新主子,高不成,低不就,是我現在的典型「海龜」心理。更何況我還在東興做過VP呢。VP,VP,我已經把自己定位了,怎麼也不能上小公司去當些個「微屁」的小職位。帶著能讓自己感覺牛哄哄的簡歷,我再一次發現和經歷了國內「人才」的尷尬。社會上到處擠滿了這種牛哄哄的人,甚至連大街上擦肩而過的陌生面孔,你又能如何知道他不會比你更牛呢?面對著面試單位大拿們的目光,我們的鼻孔要朝上天,因為我們要自信。而背對著人群,我們的頭無奈地低下,因為我們很有些自憐,為了自己的「賤」命。找工是艱難的,即使在機會眾多的中國。歲月不饒人。我不是剛畢業的毛小子了,我這種年齡是尷尬的,想要的更多,但別人能給的卻太少,從零開始心不甘也根本不可能。如果年輕十歲,我或許可以放棄手中的世界,去刨一個新天地,但現在,我只想好好利用一下這個世界,更無恥地說是需要享受這個世界的回報。把自己扔到求職市場上像個蘿蔔白菜一樣被其實也並不算「乾淨」的手掌扒拉著,有希望,有失望,有沮喪,有憤懣,但到了最後,該有的竟然全變成了無奈和麻木。參加了幾次人才市場的招聘會,看到會場開門的瞬間,眾多的人呼叫呐喊著,高舉雙手湧入大門,而各個用人單位些許惡作劇的嘲笑表情就像舊時開倉放糧施捨窮人們的富人一樣,讓人心寒和噁心。看著一地由於擁擠而散落的一份份沾滿腳印的簡歷,宛如看到一個個理想被踐踏,我突然變得脆弱,脆弱到很想哭…… 那天,回到家中,已經不早,意外地發現欣欣立在家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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