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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80.情感抉擇

  由於小雨的手傷,我建議她在家裡修整兩三天,並暗自把家中所謂的兇器統統收起,大到菜刀,小到指甲鉗,都藏在了車庫的某個地方。雖然人一急起來,聯手中的鉛筆都能當個兇器,但藏一藏,多少讓我能踏實些,誰讓自己娶了一個神經敏感、歇斯底里的主兒呢。每次換藥揭開那宛如裹腳布一樣的紗布,看著蚯蚓一樣一條條的疤痕,著實還是讓我欷歔不已。

  「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我氣也不得,惱也不得。

  「我就是要你心疼,你心疼了才表示你重視我。」我每每會被丫頭振振有詞的歪理搞得頭昏腦漲。

  「那你他媽就玩兒自殘?」我瞪著眼睛訓斥她,「你小心跟狼來了似的,再來幾次,我就不管你了。」實在不能助長丫頭的這種歪風邪氣。

  「如果真到了你連管都不管我的地步,死就死了,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小雨賭氣地轉過臉,不搭理我。

  「又瞎說,我怎麼會不管你,不過想讓你知道,下次再生氣,刀子往我身上捅,別往自己身上去。」畢竟是自己做錯了事,心下總是有些愧疚,但小雨剛才那句話,卻讓我有了些擔憂。在一起這麼久,越來越發現她陽光、堅毅的外表下面竟然有很多異于常人的灰色心理。

  小雨是聰明的,她沒有再在我面前提過蓓蓓一個字,這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本來準備接受刀槍劍棒洗禮的我,卻迎來滿眼的細雨柔紗。我甚至一直在矛盾,如果小雨追問我和蓓蓓到底發展到何種程度的時候,我該如何作答。現在倒好了,丫頭的坦坦蕩蕩反而襯出了我的無限齷齪。理智上我知道不應該再做任何對不起小雨的事情,但瞪著眼睛看著辦公室那部黑乎乎的電話的時候,我的思想又亂了。我知道那是一種癮,一種你沒犯的時候可以信誓旦旦地說要戒,一旦犯上,寧可毀了自己也要嘗試的癮。更何況,我和蓓蓓之間並不是純肉體的吸引,還有感情因素牽連在裡面。感情這東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斷就斷的。

  我還是忍不住給蓓蓓打了個電話,我甚至不知道在電話裡想表達什麼,但總覺得,打個電話,對蓓蓓的愧疚感就會少一些。

  「蓓蓓,你還好嗎?」我問她。那邊是沉默,我幾乎能聽到她壓抑的呼吸聲。

  「還好,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一直沒給你打電話,最近有點兒忙……」我急於掩飾我心裡的掙扎。

  我突然啞然失笑,我在說什麼?大家誰都不是傻子,再忙,如果真想打個電話,時間總是能擠出來的。忙不過是個托詞罷了。我歎了口氣:「蓓蓓,小雨知道我們的關係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她。

  「噢?她沒為難你吧?」蓓蓓聲音有些緊張和關切。

  「那倒沒有,只是,只是最近——」

  「我知道,你別說了,我這兩天不會去找你,你不用太為難。」蓓蓓接過我的話。

  「蓓蓓,」我突然有種感動,「你放心,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的。」男人,都他媽是誓言製造機器。我的話想都沒想衝口而出。

  「郭子。」蓓蓓欲言又止。

  「嗯?怎麼?」

  「郭子,愛如果有了負罪感,會變了味道。」

  我無言以對,我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呢?其實這個愛在一開始就預示了味道不對,只是彼此不加控制地一頭跌進去了。

  「蓓蓓,我愛你。」

  「嗯,再見。」

  蓓蓓掛上電話,少了三個字,這是她頭一次在電話中沒有跟我說那三個字。我發現這三角關係就像二狗搶肉,如果兩隻狗都去爭奪這塊肉,此肉必被撕爛無疑,但是,如果兩條狗都放棄,對肉不理不睬,這肉的下場跟前一種性質是一樣的,那就是自己慢慢變爛變臭。而我現在正有一種慢慢變臭的傾向。兩個女人我都不想傷害,似乎下場就是兩個都被傷害。兩個女人似乎都在給我時間讓我自行了斷。我害怕這種選擇,因為任何的選擇都會有個人被砍得傷痕累累。

  我看看時間,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知道小雨在家還需要人照顧,問問東興那兒沒有什麼別的事情,我收拾了一下東西,繞道去菜市場買了新鮮蔬菜和一條魚。坐到車上,我給小雨打了個電話。

  「丫頭,我現在回去,聽沒聽話?沒亂碰水吧?」

  「你今天這麼早啊?」

  「怎麼?不喜歡我陪你啊?」

  「沒有,你這個工作狂比較少見,你在哪兒呢?」

  「快到家了,我繞道買了個菜。」

  「啊,那你就趕緊回來吧。」丫頭急匆匆掛了電話,有點兒奇怪。

  車子開到了社區門口,我需要右轉,道路比較窄,剛夠兩輛車並行穿梭。就在我慢下來準備右轉的時候,冷不防一輛黑色的轎車呼嘯著從門裡左拐出來,朝我撞了過來,我嚇得一腳踩住刹車,那車子也顯然吃了一驚,歪扭地拐了個曲線,愣了一下,又揚長而去。

  什麼世道!我認出那是一輛黑色賓士,牛什麼?再牛,前面的賓士標誌照樣被人攫了去。有的時候真希望世界上多點兒這種長眼的小偷,把這類型的貪官污吏好好殺殺。我相信這是個貪官的車,以前是像不像個官兒,走道兒都看得出來,現在是像不像個官兒,開車都能知道,尤其是貪官,車都是橫著開的,跟螃蟹似的。尤其那車牌,掃了一眼,5個號碼4個8,剩下那個就是5,有錢也買不到。

  心裡罵著,就進了家門,丫頭正在衛生間。

  「小雨,幹嗎呢?」我把那條魚扔進廚房水池裡,一回身,看見桌子上一大束鮮花,姹紫嫣紅的,煞是好看。

  「喲?」我笑了,「哪兒飛來的花兒啊?」

  「嗨,我們單位送的。」小雨嘩嘩沖著水從衛生間出來,「昨天打電話去請了兩天病假,沒想到今天就有花童送花到家了。」

  「行啊,到底是社會主義國家有人情味兒。」我挽起袖子,拿上刀,準備去廚房解剖活魚。一回身,發現小雨已經把那一束花扔進了衛生間的垃圾袋兒。

  「嗨,好好的,你又幹嗎呢?」

  「我花粉過敏。」小雨的聲音響亮地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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