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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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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看著小雨在燈下努力地壓抑自己的啜泣,我心有不忍,後悔我從開始到現在的所有謊言。我驚異地發現,即使事情到了這一步,我所後悔的竟然不是那段不應該的牆外花般的感情,而只是埋怨自己沒有把事情處理得更加完美,可以讓兩個女人彼此存在互不相干。我掉進了一個謊言的陷阱,謊言應該是一個隱瞞思想的藝術,而不是隱瞞行為的藝術。我在一開始,由於自己的過度心虛,竟然愚蠢地想要把蓓蓓這麼個大活人給隱去。謊言,如同一個氣球一樣,被我越吹越大,越大越怕,怕會在某個地方被碰到,被紮穿。我像個消防員一樣疲於奔命在自己的謊言裡,試圖去彌補一個個漏洞。然而越是刻意隱藏卻越容易在不經意中暴露,我幾乎連自己都不知道在這兩個女人中間是否還可以留個全屍,或者能有個曖昧妥協的結果。 小雨在哭了20分鐘後漸漸平靜,她的平靜讓我有些不安,我不知道在這種平靜下面是否隱藏著巨大的波浪。按照丫頭以往的性格,我的小弟弟能否保住而不受損,恐怕都是個問題。 小雨看了看一地的玻璃碴子,站起身,去廚房拿了一個簸箕,蹲下身,一塊一塊把地上的大塊玻璃撿到簸箕裡,聽著碎玻璃碰撞發出的刺耳聲音,我慢慢走到她身邊。「我來吧,你休息去吧。」我輕聲說。小雨連頭都沒有抬,繼續撿著地上的玻璃塊兒。 「我來吧。」我蹲下身子,搶過簸箕,轉眼,我看到白色瓷磚上的斑斑血跡,紅色在白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和讓人心跳。順著那點滴的血痕,我將目光落在小雨的右手上,丫頭手中攥著碎玻璃塊兒,我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氣,但我卻看到鮮血幾乎染紅了她的半個手,一條條的血痕佈滿整個手,有如一個血網一般。 「小雨!」我驚叫一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嘗試摳出她手中的那塊玻璃。 小雨木然地看著我,任我擺弄著她的手,我把她的手打開,輕輕地把她手裡的碎玻璃碴子拿出來。這丫頭的臭脾氣又上來了,她的力氣用得實在太大,很多玻璃已經嵌進了她的肉裡,每拔出一小塊兒,都會帶出一股不小的血線。我擔心會有殘留的小顆粒已經進到手掌中,我把她拽到燈下,舉著她的手,嘗試著能發現些什麼,然而我滿眼只看見讓人觸目驚心的鮮血。 「你瘋了?不疼嗎?」我瞪著血紅的眼睛沖她狂叫,那種由心疼而激發的怒火讓我有些失去理智,「走,跟我去醫院!」 我發狠地拽了她一下,小雨拉著身邊的桌子跟我抵抗。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回身把她整個人舉起,扛在身上就往門外走。丫頭掛在我身上,拼命用拳頭擊打我的後背。「放我下來。」她掙扎著,我死命按著她的大腿,讓她不能動彈。來到車裡,我一把把她扔在座位上,脫下外套裹住她的手,把安全帶捆到她的身上。丫頭立刻嘗試要解開,跳出去。我被氣得頭腦發熱,從車裡順出一把扳手。「你丫敢他媽跳出來,我就把我這只手砸斷,我們一起去醫院!」我拿著扳手對著我的左手,沖著小雨喊著。小雨顯然沒見過我這個樣子,被我嚇住了,愣怔地靠在那裡。我迅速拿出鑰匙,也鑽進車子,打著了車子,呼嘯著開了出去…… 一路上,小雨的臉色越來越白,我那件外套漸漸被染紅,染透,看得我心驚肉跳:這個丫頭,真是瘋狂,甚至瘋狂到不要命。一路狂奔來到醫院,沖進急診室,醫生護士一開始也被這血肉模糊的手嚇了一跳。快速拿來了酒精棉和清理液,清理的過程中,小雨臉白得就像紙一樣,額頭上大滴地冒汗,渾身不停在發抖,但牙齒卻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音,看得我心疼得想掉眼淚。「你們怎麼不給用麻藥啊?」我終於忍不住沖護士們吼起來。 「還沒到用麻藥的地步呢。」護士頗不以為然地瞥我一眼,一臉的蔑視。 靠,中國醫院就跟集中營似的,什麼都讓病人忍著,難怪我在美國的時候,我的家庭醫生跟我說,從中國來的病人忍耐力都出奇的好,美國人已經覺得疼痛度到8或者9級了,中國人竟然只覺得是3到4級。天天被這麼訓練,是得好。 「嗨!什麼地步才用麻藥啊?開膛破肚?」我瞪著眼睛大聲嚷著。 「狗,」小雨用左手拉了拉我的衣服,「聽大夫的。」她沖我辛苦地擠出了一絲笑。 「小雨,要疼,你就叫出來。」我輕摸著她蒼白的臉。 「不疼。」丫頭話音剛落,一瓶子沖洗液又倒了下去,丫頭渾身一抽,我來不及去想,本能地低下頭,緊緊把丫頭抱在懷裡,顧不上周圍的醫生和護士,把自己的嘴唇蓋住了小雨沒有一絲血色的雙唇。小雨一驚,瞪著眼看了我一眼,隨即閉上了眼,隨著合上的睫毛,一顆淚珠滾落下來,滾入了我們彼此的口中,鹹鹹的,澀澀的,苦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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