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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第二十九章 難道失去才算永恆

  拿鑰匙開門,屋裡漆黑一片。

  開燈,我直奔臥室。

  沒有,每個房間都沒有李哲的身影。難道歷史重演,李哲又一次從我面前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心,狂跳,急如鼓點。我靠在床頭,努力做深呼吸,告訴自己,不會的,李哲不過是太任性。他就像個負氣的孩子,發發脾氣,鬧離家出走罷了。

  他用了六年的時間來等待心愛的人,他用了那麼多心思,一點點介入我的世界,佔領我的全部,直到我們的二人世界變成一個完滿的同心圓。他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一定不會!

  不會再失蹤,不會離開我,他不捨得,一定不會!

  怎麼也睡不著,我歪在床上濛濛嚨隴。晨光映亮窗簾,又過了好久,直到手機鈴聲悅耳地唱起,我才一個激靈驚起。

  「阿哲。」我抓過床頭的手機,急急叫了。

  「辰薇,是我。」電話那邊,傳來沈恰然的笑聲,「你們兩個也太甜蜜了吧,這才上午十點,又要電話傳情。」

  我隨便支吾了兩聲,就聽沈怡然又說著:「那個藥,我老公看過了,說是治療先天性心臟病的。藥的名字我也不會說,反正是美國去年新生產的一種,現在在國內市場上還沒得賣……」

  一時間,我有點發懵。之前,我曾假設過N種情況,可唯獨沒有這一種。

  那藥瓶,是打開過、使用過的。裡面的幾粒應該是吃剩的。瓶身的標籤被撕掉,應該是不想被人看到它的藥名和主治功能。

  所有的推理,都在指向一個共同的事實——李哲,服藥的人,可能患有先天性心臟病。而他,自始至終沒對我說過一個字,自始至終都在隱瞞我!

  沒有時間再多想,我需要知道真相是什麼。

  我神思恍惚,不記得打電話跟婆婆說了什麼,只記得路邊的繁華如電影畫面般,從眼前一一掠過。我回過神時,已坐在飛奔的計程車上。

  雖然和李哲結了婚,可婆婆對我始終有點生疏,怎麼也親近不起來。我不知道這是婆婆的性格原本這樣,還是初次見面時,她對我的印象不夠好。

  記憶中,婆婆和兒媳仿佛自古以來就很容易成為天敵,如《紅樓夢》中王夫人對黛玉的冷淡虛偽,如《孔雀東南飛》裡焦母對劉蘭芝的苛刻刁難。這一度讓我對和婆婆相處產生畏懼心理。

  我當時把這些想法告訴了李哲,他卻敲著我的腦門說:「小傻瓜就喜歡胡思亂想。」又笑說,「很正常啊,沒有一個媽媽,會喜歡把自己的兒子迷得神魂顛倒的女孩。」

  「迷得神魂顛倒」,當時李哲用了這個說法,我以為他是誇張加搞笑。沒想到,那天見到婆婆後,我才明白了一切,不是誇張,而是事實。

  坐在造型質樸大方的圈椅上,與婆婆面對面,我簡單說了昨晚的情況。

  「什麼?你竟然和阿哲吵架,還把他氣走了?」婆婆嚴厲地看著我,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思忖著,婆婆既然這麼問,顯然表示李哲沒有來過這裡。

  「阿哲這兩天身體不舒服,當然情緒不好,你就不能讓著他一點?」婆婆猛地提高了聲音。每每在談到李哲的時候,她平時的優雅風度往往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是什麼病,告訴我吧,媽。」雖然很怕得到進一步的證實,我還是選擇了正現實。婆婆似乎被嚇了一跳,詫異地望過來,半天沒說話。

  我誠懇地看著婆婆,「我看到他在吃藥。」

  「這些事,阿哲說會自己跟你交代清楚,不要我插手。」婆婆歎了口氣。

  「媽,昨天夜裡……他的表現很奇怪,好像是另一個人。現在他的手機又打不通,我很擔心……」回想昨晚的情形,我始終不懂,李哲怎麼連抱都不肯抱我一下。

  婆婆頹然閉上眼睛,手揮了一下,示意我別再說了,又重重地搭在椅子扶手上。

  好一會兒,婆婆才開口,「你們都結婚了,這件事也不該瞞著你。阿哲……在兩歲的時候,就發現有先天性心臟病。」

  「當時國內醫療水準有限,雖然做了次手術,但只矯治了部分心內畸形。後來的十幾年裡,我們想辦法把他送去美國好多次。但那些醫生說阿哲的病現在已經慢慢發展到重度肺動脈高壓,又形成了什麼綜合症,還有什麼病變,情況越來越複雜,完全康復的希望是沒有的。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幫阿哲延長生命。」

  雖早有心理準備,我的胸口還是好似被利刃狠狠剮過。只能延長生命嗎?延長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三五七年?

  「小薇,不要怪阿哲瞞著你。」婆婆懇切地看過來。

  「從小,別的小朋友都快快樂樂地在外面玩,他只能躺在病床上打點滴,不停地吃各種藥,小胳膊上全是針眼,他也不哭。」

  「有一次,我看到他趴在病房的窗臺上,看外面好多小孩子在玩捉迷藏,眼睛都看直了。就問他想不想出去玩,他卻搖搖頭,說外面那些小朋友都知道他有重病,跟他玩,只會讓著他,沒意思。」

  我的舌根,忽而溢滿了濃烈的黃連味。

  想像中,小小的李哲有著明亮的黑眼睛,一臉稚氣地說這些驕傲話語時,是怎樣的可愛呢?可他真的不想和小朋友們一起玩嗎?究竟是怕別人嫌他跑得慢,還是討厭別人同情他?

  「到他六歲的時候,病情好轉了一點,他就自己要求去上學,寧願三天兩頭地請病假,也不准我們告訴老師實情。那時候,除了體育課,他的成績手冊上全是優。小薇,你相信嗎?阿哲是個天才,小學時,他就能在一分鐘裡面心算出三位數、四位數的平方根和立方根;一首詩,他讀兩遍,就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來……」婆婆唇角含笑,像每一個為孩子而驕傲的母親一樣,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李哲的種種事蹟。

  從小李哲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註定隨時會病發倒下,註定要堅強,註定想擁有和平常人一樣的歡樂,只能偽裝,只能隱瞞,是嗎?

  「阿哲對醫學特別感興趣,從小就看了好多醫學方面的書。後來送他到華盛頓大學讀醫,也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和他爸爸,勸了他好多次,要他選輕鬆一點的學科,他就是不聽,唉,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又倔又任性。」

  我低頭微微笑,李哲堅持選擇學醫,婆婆不明白,我卻是懂的。他那樣聰明的人,怎麼會甘心受先天病魔的擺佈?就算醫生說他的病不可能治癒,就算病情始終沒有大的起色,他也不會放棄自己,他一直在試圖尋找挽救自己的手術方案,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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