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左岸純情,右岸媚色 | 上頁 下頁
三七


  但我知道,就學術研究而言,國外的環境會更開放,也更能激發人的靈感。

  「我就知道你有興趣。」宋劍橋眼睛一亮,頗有些找到革命同志的高興勁兒,又壓低聲音,「不過這事暫且保密,別人都還不知道的。你想去的話,回頭多跟我爸聊聊。

  我爸以前就說過你是『可造之材』,應該會給你機會。」

  這番話,如果是別人對我說,我可能會疑心他暗示我進行什麼內幕交易,給他些什麼好處。但是說話的是宋劍橋,我只會無條件相信他的好意。

  Princeton,全美排名第一的大學,綜合實力還在Harvard、Yale和Stanford之上,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啊。攀談間,系主任和系黨支部書記進來了,我們這些小字輩自然馬上安靜下來。

  本來,這次會議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怎知,就在系主任談到學期末的考試時間安排時,「砰砰」的捶門聲夾雜了一個女子的嚷嚷聲突然自門外傳來,打破了整個會議室的肅靜。「杜辰薇,你給我出來!出來!」隔著厚實的門,我模糊聽到門外有人在連聲大喊。認識我的老師們都朝我疑惑地看過來,我躊躇了一下,決定暫時不理會,先等系主任開完會再說。系主任沉了臉,對門外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鬧騰仿若未聞,飛快地把該交代、該安排的一一講清楚,就宣佈散會了。門一打開,老師們還沒來得及出去。

  一個穿著時髦的女子就擠了進來,環顧四周後,直接沖到我面前,尖聲叫駡:「杜辰薇,我和王維東分開了,孩子也沒有了!你該滿意了!」「你夠惡毒!夠陰險!你要對付我,儘管正大光明地來,我不怕你!為什麼要鬼鬼祟祟地寫匿名信來害我……」不過幾個月沒見,傅聰穎似乎已失了早前的嬌俏風情,臉上精緻的妝容掩不住處處蒼白憔悴,我差點沒認出來。她的話,讓我一時有點發懵。

  然而漸漸地,心底最柔軟的什麼蘇醒過來,指甲卻掐得手心一片麻木。

  這個女人自願出來賣也就算了,如今憑什麼在這裡裝無辜!她說沒了孩子?難道她和維東有過孩子?還有什麼鬼匿名信,憑什麼說我害她,硬要栽在我頭上?這邊,傅聰穎狀似瘋癲般撲過來,想扯住我。

  宋劍橋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稍稍阻止了她那潑婦的陣勢。

  那邊,系主任和許多老師紛紛望過來,又是低聲耳語,又是搖頭歎氣。

  冷冷地看著傅聰穎,我打電話給學校保衛科,請他們即刻派人來文科樓七樓。

  我不會陪她在這裡演什麼鬧劇,更不想看她粗鄙的言行污染了一向清淨的會議室。「你別走,你別走——」傅聰穎似乎情緒極不穩定,一下大張著雙臂攔住我,驀地大哭起來。我揣測她來這裡之前,八成是嗑過藥。

  「求求你,你跟我去學校,跟系裡面老師解釋說,那封匿名信裡面全是瞎說的。

  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學,我爸媽和兩個弟弟都盼著我出人頭地,我不想被開除……求求你……」話沒說完,傅聰穎「咕咚」一聲昏倒在地上。

  年輕女孩的臉,淚水交錯縱橫,弄花了漂亮的妝,露出與年齡極不相稱的青黑眼圈。算起來,她和我班上的那幫學生是同歲。

  可惜,季潔他們身上灑了燦爛陽光,永遠充滿青春活力,而她,卻只讓我聞到腐朽的氣味。保衛科的人迅速趕到後,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把昏迷的傅聰穎送到了校保健中心。深吸口氣,我撥通維東的電話,不等他開口,我說:「傅聰穎來學校文科樓裡鬧,看樣子不太正常,現在昏倒被送到保健中心,你叫人來帶她走。」就掛了。系主任和各位老師各自慢慢散了。

  依稀地,周遭有零星的話語飄到我耳中——

  「小杜平時看著挺正經,沒想到……」「現在的女孩子都不知自愛,生活亂得很,哪像我們那時候……」「真是世風日下……」宋劍橋的父親,我的導師宋薄引,在他辦公室前朝我招招手。

  跟導師進屋,關上門,我在辦公桌前坐下。

  我尚未出聲,導師已說了一大串,「杜辰薇啊,按說你們年輕人的感情事,做老師的本來不該管的。可有人鬧到系裡,還搞得一片烏煙瘴氣,我就不能不說兩句了。」

  「你是我一向很看重的學生,我也一直想培養你。

  可剛才的事,在系裡系外的影響實在不好。

  知道你品行的人,當然不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胡言亂語。

  但是那些不知道的,添油加醋到處這麼一說,到最後,很可能別人就會說杜辰薇你生活不檢點、作風不好,會傳得很難聽。」導師還是平常那般溫和又嚴肅的語調,「一個女孩子,平時為人處事要仔細謹慎、自重自愛,才不會給那些品行不端的人找到給你抹黑的機會。不是說人言可畏,可到底系裡其他老師對你的印象怎樣,對你以後的工作、學習都會有影響……」聽著導師語重心長的訓話,我不想再解釋什麼。

  「辰薇,你放心,爸爸不會信那個瘋女人的話,也沒人會信的。」我出了辦公室,宋劍橋在電梯旁等我,顯然想安慰我。「謝謝。」我保持著微笑的面具,和他說了bye。

  一路快步走到附近的一家Haagen-Dazs,我坐下,點了個冰激淩火鍋。

  色彩繽紛的冰激淩球,賞心悅目的水果切片,心形的蠟燭,溶合了少許橘子甜酒的熱騰騰的巧克力醬……我拿銀叉挑了個粉紅的冰激淩球,放到濃稠的巧克力醬裡蘸了蘸,看它裹上一層可愛的脆皮,慢慢送入口中。看到那邊一對對親親熱熱的情侶,我突地想到那句頗煽情的廣告語——Love Her, Love Haagen-Dazs。中文譯作「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更是恰到好處地擊中無數浪漫女人的心。

  每個女人都期冀找到自己的真愛,可如果愛情的真摯用Haagen-Dazs就能證明,真愛豈非太cheap了?口中溫暖而涼爽,冰火交融的美味在悠悠流轉,我看到玻璃窗中自己笑意恍惚。

  「小丫頭,你果然在這裡。」不知幾時,維東在我對面坐下了。

  我懶洋洋的,實在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

  「剛才她到你們系裡亂說了什麼?是不是影響很不好?」

  我叉了個草莓,蘸了巧克力,塞到嘴裡慢慢咀嚼,「你走吧,我很好。」

  維東一把奪下我手中的銀叉,目光炯炯地望著我,那眼神卻不知是疼惜還是篤定,「你還是老樣子,高興的時候要來吃Haagen-Dazs,不高興的時候,更要來猛吃Haagen-Dazs。」「拜託你,不要自以為是。」我拿起另一支銀叉,飛快地往嘴裡丟了片奇異果和黃桃。「我知道,你對她始終耿耿於懷。」維東用力捉住我的右腕,不讓我再連續吃下去,看似誠懇地說,「其實一開始,我不過是看她可憐,和她多聊了幾句,給她點錢付她父親的手術費。到後來,也不過是一時新鮮。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動過心。」

  我望著這個我愛了十年的男人,告訴自己不必在意他說的任何話,可終究還是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連連冷笑,「如果你只是給了她五萬元做她父親的手術費,我會叫你慈善家。可惜,你給了她五萬,是和她上床,所以現在我只能叫你嫖客,或者是——出手大方的嫖客!」

  看到維東臉上隱約的尷尬,玻璃窗裡的我轉了一臉燦爛,又笑嘻嘻地添上幾句,「有趣啊,嫖客口口聲聲說自己沒動心,偏偏身體又忙得很。玩得太高興,還弄出個孩子來,結果偏又不要,真正是不負責任啊。」

  「那孩子是個意外。」大約是我從未如此尖刻地說話,維東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招手叫來waiter,讓他儘快來份Tiramisu。

  巧克力和甜點,入口香濃醇厚,兩樣都可以減壓,還給人以虛幻的幸福感覺,正是我需要的。維東緩緩地放開我的右腕,「傅聰穎她其實很可憐,她父親手術後情況不好還在住院。她因為那封信,現在又快被學校開除了。

  小薇,你放過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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