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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肯定會,她對我們大陸的仇恨不是一般的深。」

  「但是我——平時也沒跟她爭論過啊。」

  「爭論不爭論,只是一個現象問題,本質問題是你跟她一大陸一臺灣,永遠都是對立的。她整走一個大陸人,就是她的一份成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是不擇手段的。」

  「那怎麼辦?」

  老楊機密地說:「我們也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這回發評估表的時候,也動員學生給她打低分。」

  這個可真是mission impossible(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他真不知道怎麼動員學生給朱潔如打低分,那些美國學生都是自我得不得了的人,爹媽的話聽不聽都成問題,怎麼會聽他一個助教的助教的話?

  難道他往講臺上那麼一站,說聲「你們都給朱助教打低分」,人家就給朱助教打低分了?

  真是異想天開!

  他把自己的處境說了一下,老楊很不以為然:「你一個泱泱大國的男兒,怎麼還鬥不過一個彈丸之地的女流之輩?她搞你的評估的時候,肯定不會手軟,該怎麼動員學生,就怎麼動員學生。」

  他已經產生了聽天由命的想法:「隨她去吧,就算我動員得了學生,給她打了低分,也不過就是系裡把我們兩個人的助教都取消了,並不能保住我的助教職位。」

  「但是你不能光想著你自己啊!你怎麼不為老李想想?他被朱八戒搞走,難道我們不應該為他報仇嗎?」

  他大著膽子說:「到底老李是不是朱潔如搞走的?你有證據嗎?」

  老楊火了:「你懷疑我的誠信?」

  「我不懷疑你的誠信。」

  「那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覺得這事——基本是個無頭案,你也沒到班上去參加評估,你怎麼知道朱潔如對學生說了些什麼?」

  「我是沒到班上去參加評估,但有人參加了啊!是她班上一個華人學生親口說的,那還能有錯?」

  「是嗎?學生怎麼說?」

  「她到班上去發評估表,然後把老李的名字寫在黑板上,說這次是評估這位助教的。學生就問老李是誰,她說就是每次上實驗課的時候坐在門角落的那個人。學生說我們根本不瞭解他,怎麼評估啊?為什麼李助教不到我們中間來輔導我們呀?朱八戒就說,因為他覺得自己英語口語不那麼好。你想想看,她已經一錘定音了,學生還能給老李什麼好果子吃?」

  這真是讓他很糾結,想說朱潔如不過是在解釋老李為什麼不到學生中去輔導實驗,但似乎的確有一錘定音的效果。怪誰呢?只怪老李面皮太薄了,管它英語口語好不好,就沖到學生中去輔導,難不成誰還把你吃了?實驗課嘛,主要是動手,講不清楚就做給學生看,做總是會做的吧?

  他咕嚕說:「這個應該怪系裡,一點也不考慮老李是外國人,不是生下來就講英語的——」

  「系裡才不管你是不是外國人呢,既然你到美國來讀書,那麼就suppose(假設)你的英語達到了在美國讀書的標準,如果你達不到,就別到美國來讀書。」

  「如果系裡覺得老李英語沒達到標準,幹嘛要錄取他呢?」

  「錄取是錄取的學籍,又不是錄取的助教資格。學籍老李還是有的,系裡又沒把老李開除掉。」

  「但是系裡不給老李助教錢了,那不跟開除一樣嗎?」

  「系裡不拿助教錢的學生多了去了,老任剛來時就沒拿系裡的錢,人家自費了一年多,才開始拿助研的錢。只怪老李家太窮了——」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也許應該怪老李自己不爭氣,如果刻苦練習英語口語,也不至於搞成這樣。但他知道這話說不得,說了肯定把老楊氣死,也會把老李氣死,搞不好還說到自己頭上來了。

  過了一天,老楊又來找他:「上次你說你不敢動員學生給朱八戒打低分,我想了一下,也是太難為你了。現在我們構思了一個新的方法,更簡單易行——」

  「什麼方法?」

  「不靠學生,你自己來搞定。」

  「我自己怎麼搞定?」

  「一般來講,美國的本科生都是很懶散的傢伙,上課都懶得出席的,評估就更懶得出席,所以搞評估那天,班上有一半的人出席就不錯了,這樣就會有一半的空白評估表。」

  他聽不明白。

  老楊接著說:「評估表上是不寫評估人姓名的,屬於無記名評估,防止任課教師打擊報復。如果你把那一半的空白表格都填上低分,那朱八戒就夠受了。如果你有時間,把學生填了的那一半表格都改一下,那朱八戒就肯定完蛋了。」

  他目瞪口呆:「可是——我的筆跡——」

  「你別擔心筆跡,都是選擇題,2B的鉛筆一塗就行了。雖然最後有半張紙是讓學生提建議的,但也沒誰規定非提不可,大多數學生都懶得提建議,所以你只做前面的選擇題就行。」

  「這——這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你把表拿到你實驗室去填,門一關,誰知道?」

  「但是這——不是——陷害嗎?」

  「但你怎麼知道她不會這樣陷害你呢?她肯定是這樣陷害老李的。」

  「我——我不敢,這要是讓人知道——」

  老楊殷切地注視著他:「想想老李吧!他現在工作沒找到,人都快瘋了,我們能看著自己的同胞貧困潦倒嗎?」

  「但是——即便我們把朱——八戒——搞倒了,也不能——拯救老李啊!」

  「但如果我們為老李報了這個仇,他一定會振作起來。」

  (39)

  宇文忠沒想到美國的人際關係也這麼複雜,以前在國內的時候,他最頭疼人際關係了,總是盡力躲避,寧可不升官發財不得獎 ,也不參與任何一個幫派,免得被捲進是非之中。

  他原以為美國的人際關係會比中國的簡單,哪知道一來就被捲進了大陸和臺灣的鬥爭之中。

  他肯定是不敢執行老楊的指示的,想到要偷偷摸摸把評估表拿到實驗室去,關上門在裡面做手腳,他就心裡發毛,萬一讓系裡發現了,那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可能不光是助教職位保不住,連學籍都會保不住。

  就算系裡不發現,他那樣做了,怎麼對得起朱潔如?

  這半年來,朱潔如對他很好,做了好吃的帶給他吃,他沒車的時候送他回家,還跑那麼遠陪他去買鞋,平時教學上也很幫助他,他剛來不瞭解行情,都是朱潔如帶他這裡那裡領實驗用具和材料,還教他怎麼準備實驗。每次實驗課上,朱潔如都鼓勵他到學生中去轉轉,看學生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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