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有一種愛,誰敢言說 | 上頁 下頁
十六


  可是很奇怪,他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不論是誰對誰錯,不論自己心裡怎樣的揣測和忐忑,一旦見到了他,那些感覺就全都煙消雲散了。就像……她模模糊糊的覺得,他從來不會真的對自己生氣。

  杜微言被自己心裡這種分析嚇了一挑,停留在自己腦海裡,他的側影……鼻樑像是小小的山峰,挺拔俊秀,那麼底下的唇,大概就是柔軟的湖泊了。這樣組合著,真有幾分英俊得鬼斧神工的感歎。

  「唔,你睡覺要換身衣服麼?」杜微言找了個話題,「我這裡有一套,你穿可能小了點。但是……總比穿襯衫西褲舒服。」

  拿出來的是一件男士的圓領T恤和一條極寬鬆的褲子。

  易子容接過來看了看,臉色沉了沉,有些不好看。

  杜微言沒有發現他神色的異常,解釋說:「不是亂七八糟的衣服。這是我的睡衣睡褲,只穿了一次,現在洗乾淨了……」

  他的臉色舒緩了一些,等她說完。

  「就是上次,我的箱子被你們帶走了,臨時在明武買的。」她訕訕的笑笑,「睡覺嘛,總要大一些的衣服,穿著才舒服。」

  「你看到那只鞋了?」易子容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清冷,「還記得麼?」

  杜微言的長睫垂下,忽閃著,最後說:「記得。」

  她的手指纖長而潔白,因為彼此間距離很近,易子容看得到修剪得十分平整光潔的指甲。透明,微粉,像是樸素的小小花苞。絲毫沒有修飾,這麼輕易,就讓自己分了神,易子容自嘲般笑了笑,說:「我告訴你的傳說,你還是不信?」

  杜微言想起江律文的分析解釋,仿佛有了些底氣,執拗的說:「我不信。」

  「你不信麼?」他站起來,比她高一個頭,視線居高臨下,「你看,我還是找到你了,我們還是朋友。」

  這算什麼解釋?她忍不住想笑,臉頰上的酒窩立刻顯得深了一些:「你裝神弄鬼的樣子,一點沒變。」

  易子容就睡在杜微言隔壁的教室裡。床是用好幾張課桌拼湊的起來的。幸好課桌簡陋,又低,躺在上邊高度還算合適。余嬸很心細的鋪了兩層褥子,又說:「山裡晚上冷,這兩床被子,你都蓋著。」

  自從到了碧溪頭,杜微言向來的好睡,這一個晚上,也不曾因為易子容的到來將她攪得失眠。睡到半夜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忽然驚醒了。

  杜微言只記得夢裡的最後一幕,是自己掉進了一個極大的山谷,應該會有雲霧飄過來然後托住她下墜的身體的啊……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視線清晰得能看見岩壁上歪歪扭扭的瘦弱小松……她忽然害怕了,就狠命的蹬了蹬腿,掙扎著醒了過來。

  是抽筋了。

  她迷糊著去夠窗邊的那只檯燈,手指即將碰到開關的時候,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觸感冰涼滑膩……有些硬硬的……那不是塑膠的開關啊!

  下意識的摁下去的瞬間,那個東西忽然卷了起來,纏住了自己的手指。旋即,是一下極為明顯的刺痛感。

  杜微言徹底醒了,燈光也亮了起來。她看得清清楚楚,一條極大極粗的蜈蚣,此刻正在自己的指尖掙扎著。

  她愣了一秒,頭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又是一下刺痛。

  杜微言幾乎是條件反射半的坐起來,用盡了全身力氣,狠命的甩了甩手,發出一聲尖叫。

  第七章

  蜈蚣被甩掉了,不知落在了哪裡。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很急,像是鼓聲。男人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裡顯得低沉,又帶了一絲焦慮:「微言,怎麼了?」

  杜微言的腳很疼,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掙扎著站起來去開門。

  右手的中指腫痛得像是被門板夾了,一陣陣的發麻,腳下又在發軟,杜微言簡直有些困惑了,怎麼好端端的睡覺,一個人也能倒楣成這樣?

  幸好床離門口的距離並不遠,她扶著桌子,慢慢的站起來。小腿的肌肉在抽搐著,像是有人在拿著鐵片用力的刮,疼得難以遏止——杜微言不知挪了多久,也不知忍耐了多久,終於還是打開了門,身體卻控制不住,撲進了那人的懷裡。

  一雙修長有力的手適時的托住了她的腰,阻止了她下滑的趨勢,那雙手又順勢一滑,夠到她膝蓋下邊,輕鬆的就將她攔腰抱起來。

  易子容走了兩步,將她放回床上,一邊皺眉說:「怎麼了?腳抽筋了?」

  身子一沾床,杜微言卻避之不及的往他身上靠,臉上的表情扭曲:「床上有蜈蚣,有蜈蚣!」她依稀還記得那條蟲子落下的位置,大概正好是自己的床上,無論如何,她是不敢靠近了。

  易子容皺了皺眉頭:「蜈蚣?」隨手將她攬起來,放在一邊椅子上,然後伸手抖了抖她的被子。

  那條棕褐色的蟲子,果然匍匐在她被子的某個角落,此刻啪的掉在了紅白相間的床單上。

  杜微言從小就怕這樣那樣的蟲子,剛才還被蟄了兩次,連聲音都有些發抖了:「那裡!那裡!」

  易子容歎口氣,拿了桌上的一本本子,將蟲子挑起來,落在床的那邊。他走過去,大約是踩死了,才慢慢的說:「好了,沒事了。」

  杜微言撫著自己的腳,臉色蒼白,咬牙忍著痛,支離破碎的憋出一句:「謝謝你。」

  他走到她面前,鎖著眉,終於還是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腕:「腳怎麼了?還在抽筋?」也不由她分說,手掌輕輕的撫上她小腿上的肌肉,又用力的掰直下壓,一邊低聲說:「忍著點。」

  他的身形籠罩在自己身前,逆著光,看不清表情,可她知道他有多麼的專注,一絲不苟仿佛是電視裡看到的、正在進行著精密手術的醫生。他的手掌有一種奇異的溫暖,讓杜微言想起了太陽光的味道,又似乎是被子被曬了一整天之後的香甜鬆軟。像是一劑良藥,腿上的疼痛正在以令人驚異的速度消散,她漸漸的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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