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結姻緣未了(3)_飄阿兮

三

　　丁乙乙的口氣真假莫測：「我又想出一個辦法。要不，你也出軌吧。」

　　女聽眾的聲音化作號淘大哭。

　　乙乙主持深深地歎了口氣：「這位女士，別哭了，多傷身呀。要不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哎，時間到了。導播，下一位。」

　　接下來是一個剛被女朋友甩掉的男人，迭迭不休地對著話筒空投他對前女友至死不渝的愛，直到限定時間到，主持人丁乙乙一句話也沒插進去。

　　丁乙乙的這台節目在本地有不小的知名度，尤其到了熱線欄目時間，儘管已近深夜，卻是電臺收聽率最高的時段之一。有情感危機的聽眾心甘情願地在限定的時間大倒苦水被丁乙乙毒舌，沒情感問題的聽眾也心態詭異地聽著別人的隱私和笑話，包括林曉維。

　　她自己剛剛把生活搞得亂七八糟即將發生巨變，卻在聽到其他人的哭訴與糾纏時，忍不住笑出來。

　　車內儀錶盤上顯示即將夜間十一點半，乙乙的這台節目也即將結束了。

　　「各位聽眾，現在是二十三點二十九分，我是『時空漫步』的主持人丁乙乙，今天的節目馬上就要結束了，感謝大家的收聽。在節目結束之前，請允許我僅代表個人對那些缺少教養隨地大小便的狗狗們的主人表達鄙視之情。狗不教，主之過，大家切記。括弧，此『主』非彼『主』，千萬別誤解。下麵倒計時，五、四、三、二、一，再見！」

　　林曉維又笑了起來。她車上的時間很准，當乙乙說了「再見」後，數字立即跳到30。她總是很佩服丁乙乙如何能在不打草稿隨口胡扯一大堆話後把時間掌握得一秒不差。這樣的本領，殺了她她也是學不來的。

　　時間又過去五分鐘，曉維推斷乙乙已經收拾完畢，撥了電話給她：「乙乙，我是曉維。下節目後請你吃飯？」

　　「有要緊的事？」

　　「沒什麼大事，我正好在外面，我們隨便坐坐。」

　　「沒嚴重的事情就改天吧。一會兒我可是有大事要去做的。」

　　「都快十二點了，還能有什麼大事啊？」

　　「終身大事！」

　　丁乙乙到達那家叫作「夜未眠」的咖啡館時，店內的老式掛鐘敲響第一聲；待她走到沈沉面前，第十二響剛好敲完。

　　「我是丁乙乙。」乙乙自我介紹。

　　「沈沉。」年輕男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與乙乙握了一下手，替她拉開對面的椅子。

　　沈沉是個長相端正的年輕人。乙乙盯著這張比照片上明顯要帥氣得多的臉：「你跟照片看起來不太像。」

　　「我剪了頭髮，刮了鬍子。」沈沉給她看自己的駕照，「我剛剛聽了你的節目，很有意思。」他指了指放在桌邊的播放機。

　　「哦，謝謝。」乙乙瞥了一眼駕照上的人像，果然是換個髮型就判若兩人；而且，這人不上照。她把證件還給他：「我們開始談正事？」

　　沈沉為乙乙點了飲料，兩人互換了一個檔袋。打開袋子，裡面是雙方的查體報告和身份證明。

　　材料很多，文字密密麻麻，尤其沈沉的那一份，夾著好多頁全英文，讀起來格外慢。乙乙看了一半還不到，沈沉已經把她的材料還給了她，坐在對面只啜著自己的飲料。

　　「你不再看仔細一點？」

　　「不用了，都看過了。我相信你說的。」

　　他這樣一講，乙乙覺得自己再過份仔細，就像個小人了。反正有協議約束，她快速地瞅了瞅每一頁的關鍵字，很快地把材料也還給他。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那，我們來重申一下各自的理由吧。」乙乙清清嗓子，發揮了一下她身為主持人關鍵時刻找話題的素質。儘管這個問題他倆之前已經研究過了。

　　「我希望得到本地分公司技術總監的職位，把這個項目跟進到投產，而且我想在這城市多住幾年，因為這是我的出生地。公司總部說，除非我是已婚身份，並且妻子也在國內，申請才能得到批准。所以我需要一位元妻子。」沈沉認真回答。他說話時，乙乙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乾淨清澈，不像在說謊。

　　乙乙吸了一大口飲料，也坦蕩蕩地說：「我已經去世的姥姥留給我一套房子，但遺囑中規定我必須結婚以後才能有處置權，最近我想賣掉它。另外，有一位看著我長大的長輩得了重病，剩的時間不多了。她一直很想看著我成家，這樣也算全她的心願。再來就是，有個算命的說，我最好能在三十歲以前結過婚，否則人生會不順利。嗯，其實我本來是不婚主義者。」

　　「你的理由夠充分的。」儘管這些理由他都聽過，沉沈還是又一次表達了一下驚歎。

　　「理由一定要充分。結婚可是人生大事。」乙乙這話說到一半聲音就弱了，她突然覺得挺心虛的。

　　「很榮幸你選了我。」沈沉說。

　　「彼此彼此，不用客氣。」乙乙從包裡拿出幾份列印檔案，遞給沈沉。白紙黑字，標題醒目：婚前協議書。

　　「之前我們已經達成一致意見了，財產各歸各，只在週末盡義務、所有費用AA制、家務共擔、交友自律、婚期不少於三年。我都寫在裡面了。你看是否還有其他補充？」乙乙說。

　　「沒有，這樣就可以。」沈沉迅速流覽了那份篇幅不長內容很多的協定，「對了，有一點我再確認一下，我們是做真正的夫妻，而不僅僅是名義上的，對吧。」

　　「那當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名分都擔了，難不成還要守身？難道之前你一直以為……」乙乙驚訝地說，「不過，如果你真的想……」

　　「當然不想，這樣最好。」沈沉迅速回答。

　　兩人分別在協議上簽字。

　　簽字時乙乙說：「三年後的今天，我們倆就各走各路吧。不過，如果在這期間情況有了什麼變化，只要別損害到對方，這份協議也可以提前廢除吧。我們要不要加上這一條？」

　　「你指什麼？」

　　「比如你愛上一個人，想與她結婚；比如你想提前回美國，不再需要已婚身份了。」

　　「我也是不婚主義者，我記得我以前提過。」

　　「哦，未來的事情很難說。」乙乙把自己簽好的這份貼著桌面推給沈沉，又拖過他剛簽的那份簽下自己的名字，「退回兩個月前，誰若告訴我我馬上要結婚了，我會笑死的。」

　　「未來的事情是不太好說。萬一我愛上了你，想要與你過一輩子，這份協議可以作廢嗎？」

　　「哈哈哈，你真幽默。我可沒打算愛你，所以你也千萬不要愛上我，不然吃虧大發了。」乙乙口氣誇張地說完後，把屬於自己的那份協議塞進包裡。

　　「開個玩笑而已。」沈沉攤攤手，也收好了自己的協議。

　　他倆一起走出咖啡館。空中又飄起了雪，又密又實，在路燈的光暈裡，看上去很迷幻，打到臉上卻很痛。

　　沈沉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把傘，替乙乙撐著，一直送她到她的車前。

　　「下雪的時候我從不撐傘。你怎麼會想到要隨身帶傘？」乙乙覺得怪異。

　　「今天的氣溫不算很低，有可能是雨夾雪。這幾天空氣品質不好，雪不會太乾淨，落到身上化了以後會弄髒外套。」

　　「我的天，你真不愧是搞技術的，細緻過頭了吧？這算是職業病嗎？」

　　「不知道，沒想過……小心。」沈沉說話時，乙乙腳下突然一滑，被他及時扶住。沈沉就這樣一隻手握著乙乙的手，另一隻手仍然替她撐著傘，把她送進乙乙的駕駛室。

　　乙乙的手指冰涼，而沈沉的掌心溫熱。當他鬆開手，寒意立刻漫延。乙乙心念一動，突然說：「喂，今晚你要不要到我那兒去？」

　　沈沉疑惑地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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