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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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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姐,我家小王爺,今晚又來不了。」秦邁臉色凝重地道。 「為什麼?又進宮面聖去了?」阮若弱失望之極。 秦邁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小王爺……晚膳後就被王爺叫進書齋去了,一直沒出來。」 阮若弱怔了一下,然後是一聲歎息。原來那邊是採取兩線作戰的戰術,王妃負責搞定她,王爺則負責擺平李略。而她讓王妃鎩羽而歸,李略那頭,就更要加強火力攻下來不可,他……頂得住嗎?阮若弱倒不是對李略的感情沒信心,她是突然間明白,他們將要面對的阻力有多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話並不是簡單的江湖之語,完全是放之四海皆准。成人的世界亦是刀光劍影無形中的江湖,有幾件事是因為自己喜歡才去做的呢?只是逼于現實的壓力,不得不去做罷了!很多時候,越不想做的事情還越要儘量做的漂亮些。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讓人無可奈何的身不由己。 大唐開元年間,一派盛世景況,李唐王朝國勢強盛無有能出其右者,其治國方針是依照儒家思想來確立的。唐代極力提倡孝道,唐玄宗曾親自注《孝經》,在提倡孝道的後面,隱藏著「欲求忠臣,必于孝子」的目的。唐代統治者把「禮」做為治理天下的工具,其中貫徹著「三綱五常」的精神。三綱謂之「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要求為臣、為子、為妻的必須絕對服從于君、父、夫。這類東西,完全是以等級定尊卑,以權勢定高下。只要你在「君、父、夫」的位子上,甭管是否辦事有能力或說話有道理,在你之下的人都必須俯首貼耳惟命是從,否則就是「不忠不孝」。不要小看了這四個字,封建社會對忠孝之義是極其看重的,有時甚至是孝在忠之上,因為不為孝子,肯定枉作忠臣。魏晉以孝治天下的時候,不孝可以輕而易舉成為殺人的罪名。李略,生在唐朝的李略,在這個父母之命不可違的時代裡,他能頂得住這如泰山壓頂般的壓力嗎? 靜安王府,王爺的書齋。李略和父親靜安王相對而坐。 靜安王一襲紫緞便袍,面容清雋剛毅,身材高大挺拔,氣度很是軒昂。李略和他很相像,此時父子倆坐在一起,更是一目了然的骨肉血脈之親。 「略兒,你的事情,你娘都對我說了。你如今大了,知道男女之事了,會親近起女孩兒來,也是再自然不過的。雖然你娘說那個女子不夠好,但你若實在喜歡,娶回來也未嘗不可。」靜安王言語平和,不似王妃那般毫無轉圜餘地,李略不由地帶著幾分希翼地看向他。 「只是你的婚事,皇上已經預備要賜婚,他正在為你挑選適宜的女子為世子妃,所以你在外頭喜歡的女子,只能納為側妃。等奉旨成婚娶了嫡妃後,隔上一年半載,你再接那個阮氏女子入府吧。」靜安王不如王妃對「外頭的女人」那麼抵觸至深,他認可男人三妻四妾,既然兒子自己喜歡,納為側室好了,何必非要鬧得太僵。他覺得自己這樣安排,李略應該會沒有異議可言了。 李略希翼的眼光黯淡下去,低下頭,他聲音極低,卻並不膽怯:「爹,我是要明媒正娶她,不是只想納為側妃。」 靜安王一盅茶剛送到唇邊,此刻又放下去,依然平和的聲音,卻開始注入了父親的威嚴在其中:「略兒,爹方才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那個阮氏女子,只能納為側妃,若依著你娘的意思,側妃都不稱她的心。爹已經很是寬了你一步。」 「爹,您再寬上一寬,讓我娶她為妻吧!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從前、現在、以後,都不會這樣喜歡了。只有她,她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沒有她,我的生命就不完整。爹,我求您了。」李略抬起頭來,眼睛帶著懇切地哀求看定父親道。 靜安王非但沒有被兒子如此懇切的哀求打動,反倒平和的目光變得尖銳起來,冷冷地道:「略兒,難怪你娘說她對你很失望。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為著一個女子如此神魂顛倒。什麼叫沒有她,你的生命就不完整?你是靜安王世子,幼承庭訓習文練武,爹要求你做到『文能匡社稷,武能定乾坤』。這都是為了你將來襲爵後,更好地報效朝廷為國效力。這亦是我李氏子孫的責任。不是為著一個女子,你就什麼事情都不管不顧了吧?」 「爹,我不過是想娶一個自己心愛的女子為妻,這與我襲爵後報效朝廷並不起衝突呀!」 「怎麼不起衝突?現在爹娘的意思都跟你說的很明白,那個女子,只能納為側妃,你還這麼固執己見,罔顧父母之命,是謂不孝。『不孝則不仁,不仁則不義,不義則不忠』,如此不仁不義不孝不忠,你還如何當得起朝廷仁義忠孝為本的朝綱?」靜安王當真是惱了,疾聲厲色地說出一席擲地有聲之辭來,聽得李略臉色雪白,半晌不語。 靜安王再度舉起手中的那盅茶,輕啜一口後,容色稍稍和緩:「略兒,你還年輕,一時把持不住也是難免有的。只是胡鬧也要有分寸,為著一個女子就置倫理綱常於不顧了嗎?你是靜安王世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略扭過頭,看著書案上擺著的一盆松柏盆景。小小盆景,一撮之土裡植著盈尺之樹,枝幹虯曲、提根露爪、枝繁葉茂花盛,極盡美觀雅致。但這樣的美,是經過人力的刻意扭曲捆綁後生成的,不再是天然的情趣景致,松柏若是有知,必定不願被如此對待吧?李略看著看著,不由地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也在被種種倫理綱常的無形繩索束縛著,要求他按著既定的規則去走,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因為此時此地,這是公認的正道坦途。 「爹,我不想做世子了。」李略沉默半晌後,轉過頭來看著父親,輕聲言道。 是極輕聲的一句話,聽在靜安王的耳中,卻仿佛是頭頂一連串驚雷滾過。他震動得霍然立起,語氣是難以置信的吃驚:「略兒,你說什麼?」 李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重複道:「我、不、想、做、世……」 啪—清脆響亮的一巴掌,打掉了李略還未曾說完的話。靜安王震驚過後,暴怒如飆風般呼嘯而來,狠狠地扇了兒子一個耳光後,再一把掃光了書案上所有物件,紙墨筆硯茶具盆景都像受了驚般四下逃逸,一室破碎的叮噹亂響聲。 靜安王憤怒的眼睛裡蘊著兩團火,在燒灼著李略:「你這個不肖子,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不想做世子了?這是容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嗎?世子是未來的襲爵者,王位繼承人,選定後是要請皇帝聖旨冊封的。你不想做了,那你去向皇上請旨撤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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