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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阮若弱一夜沒睡好,輾轉反側難成眠,把李略恨了個牙根癢癢。第二天爬起來,胡亂梳洗一番,就跑去姚府抓姚繼宗出來陪她去喝酒。要清清靜靜地喝,特意找了一家酒樓的二樓雅座,兩人對飲。

  「怎麼了?你這付模樣活像是吃了敗仗的敗軍之將。」姚繼宗看著阮若弱氣色不佳的樣子問道。

  阮若弱就是找他出來訴苦的,於是一五一十把昨天那場爭吵的前因後果都說給他聽。說到最後氣呼呼道:「我和玉連城不過就是單獨坐在車裡說了說話,根本就什麼都沒幹,可看在李略眼中,我縱然不是『一枝紅杏出牆來』,也是『紅杏枝頭春意鬧』。你說說他是不是太小心眼?」

  姚繼宗認認真真地聽完後,認認真真地下定論:「當然……不是。我覺得他的反應很正常。」

  什麼?阮若弱幾乎沒跳起來:「你到底是哪邊的?你幫誰呀?」

  「我是幫理不幫親,你和玉連城單獨相處確實沒幹什麼,但被李略看到他也確實會不舒服。其實孤男寡女單處,就是一種愛情的瓜田李下,人家怎麼能不心生嫌隙?你換個立場想一想,如果是你發現李略和別的女人—比如那個會彈琴的古代MM單獨坐在車廂裡竊竊私語,你會舒服嗎?雖然李略對她沒意思,但你很清楚她對李略可是有意思的很。你願意讓她有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李略嗎?」

  阮若弱被他一問再問,問得一時無話可說,半晌才做曠達狀:「他們只是普通朋友的話,我無所謂。」

  「話不要說得那麼輕巧,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你可以無所謂,發生在自己身上你就未必可以若無其事了。說不定你的反應會比李略更糟。」

  阮若弱側著頭想一想,還是斷然否決:「我不會像他那樣沒風度,我是二十一世紀裡有學識有修養有能力的職業女性,對於男女間的正常交往,我會以正確的態度去理解認同。」

  「是嗎?」姚繼宗笑得壞壞的,眼睛從一旁的欄杆上瞄下去,正好看到下面街道上停住的一輛馬車,「那你瞧瞧下麵那輛馬車裡坐的誰?」

  阮若弱被他一說,扭頭朝樓下的街道看去。儼然是李略的馬車停在對面,他剛下了車,此時有另一個女子從馬車裡出來。一身綠羅衫,眉目如畫,仿佛新荷出水,竟是盧家千金盧幽素。他們怎麼會同坐一輛馬車裡出來?阮若弱頓時愕住了。

  李略和盧幽素雙雙下車後,又雙雙進了馬車前的一間鋪子。姚繼宗看著鋪子的名字念道:「凝、香、堂。哦,原來這就是那家長安城裡最著名的胭脂水粉鋪子。李略居然帶著這位MM來買胭脂水粉,不得了,看來不是一般關係哦。阮若弱呀阮若弱,你要大意失荊州了。你不把李略當一回事,有人可寶貝的緊,要乘虛而入呢。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你這個前浪不要死在沙灘上。」姚繼宗揶揄她。

  阮若弱心裡,此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一直以來,她習慣了李略對她情有獨鍾,現在看到,他竟和別的女子—一個對他鍾情的女子同出同入,雖然並無半點逾矩的行為落在她眼中,可心裡……卻如堵了一塊石頭般悶得緊。此刻方能明白李略那句話:你們這樣在一起,能和一般的相處相提並論嗎?我看見了心裡能舒服嗎?

  確實不舒服,不舒服到了極點。可恨剛才又誇了海口,此時一口悶氣又無處發洩,只能憤憤地一抬手,把滿滿一杯酒灌下肚去了。一杯不夠沖消心中塊壘,再來第二杯第三杯……這一刻,阮若弱突然明白了,她原來是這樣在乎李略,這麼擔心會失去他。而李略的心情,必是和她如出一轍。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或使離愛者,無憂亦無怖,唯有全身心地投入了一段愛情,才會有這樣的憂怖—恐懼會失去的憂怖。

  姚繼宗冷眼看她借酒澆愁,並不相勸,只是笑道:「你這是喝酒呢,還是喝醋呢?」

  阮若弱灌了幾杯酒下肚,越發按捺不住了,探頭看了半天,鋪子裡的兩個人遲遲不出來,心裡那個彆扭勁,一時酒性頓起,舉起手裡的酒杯就要朝樓下的馬車砸去。姚繼宗眼疾手快一把擋住她,笑道:「你幹什麼?你的杯子怎麼能亂扔呢?萬一砸到了小朋友怎麼辦?即使沒砸到,砸到了花花草草也不好呀!」

  阮若弱快要被他慪死了,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朝著他撒撒氣,樓下鋪子裡的兩個人出來了,盧幽素邊走邊把手裡拿著的一個胭脂匣子遞給李略看,嘴裡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見李略含笑點頭。阮若弱頓時一肚子的酒都成酸醋,一陣陣往上湧。

  姚繼宗還要取笑她:「感覺你全身都在往外冒酸氣,李略還沒酸死,別先把你給酸死了。」

  盧幽素許是太過專注于和李略說話了,下鋪子前的臺階時,腳下一個落空,整個人跌下去,一旁的李略本能地去扶。那一瞬兩個人挨得極近,她整個身子都偎在李略懷中時,螓首微微一扭時,菱唇竟在李略的耳畔柔柔一擦,是一個無心又潦草的吻。李略頓時僵住,而盧幽素刹那緋紅了一張俏臉。

  這一幕,看得樓上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阮若弱整個人都跳起來了,有一種屬於自己的寶藏被人盜了的感覺。是她的李略,豈容他人染指?一把抄起桌上的酒壺就要朝下砸,姚繼宗見勢不妙,猛攔她:「鎮定鎮定,你是二十一世紀裡有學識有修養有能力的職業女性,你應該要有風度……」

  「讓風度去死!」阮若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情場如戰場,講什麼風度修養,這會她只想潑醋。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姚繼宗,她把手裡的酒壺,朝著那即將上車的兩人面前砸去。叭地一聲脆響,青石地面上濺開一地瓷碴,驚動半街人。

  首當其衝的兩個人更是大吃一驚,盧幽素驚得後退一步,又跌入身後李略的懷中。而李略卻忙不迭地推開她,因為他已經抬頭看見對面二樓的酒肆中,氣呼呼瞪著他們的阮若弱。

  阮若弱那幾杯酒的後勁被醋意一激,全都湧上來了。一手叉腰,一手遙遙指著李略怒氣衝衝地道:「李略,你好哇,你居然……」話說到一半不說了,一把揪過一旁的姚繼宗,在他臉頰上重重地親一下。你讓別的女人親,我就親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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