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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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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若弱被他說得啼笑皆非:「你以為船上的那兩個人是令狐沖和任盈盈嗎?還笑傲江湖曲呢。」 他們說話間,簫聲琴聲已經悠悠奏響,簫聲冷冷幽遠,琴聲叮叮妙曼,兩相合奏,清響琳琅,借著水音兒聽起來,越發令人有著心曠神怡之感。一時間連姚繼宗也不再說話了,二人只是靜下心來一心聽曲。 一曲奏完,餘音嘹亮尚飄空。姚繼宗看著舟上的兩人,不禁要歎道:「合作得還真是絕妙,看來李略果然找到了更為適合他的人。」 「這個綠衣女子,端莊秀麗,舉止嫻雅,一望可知,是幼承庭訓的大家閨秀,李略若是納世子妃,她確是不二人選。皇室就正需要這樣的兒媳婦,懂規矩又守規矩,沒有自我,凡事以夫家為重,就如同一塊膠泥,愛塑成什麼樣子就能塑成什麼樣子。」 「可是,李略會愛上她嗎?他們之間會有愛情嗎?」姚繼宗冷眼旁觀了半天,總覺得李略的態度淡淡的,一種常溫的狀態,完全不如他上次擄阮若弱上馬那般熔岩噴發般的高攝氏度。 「他們之間不需要愛情,政治聯姻有哪一樁是因為愛情締結的呢?不外乎利害關係罷了。」 「政治聯姻?」姚繼宗猶自懵懂。 「皇室的婚姻,有幾樁不是政治聯姻?皇子皇女們,多半是嫁娶朝中重臣的子女。強強聯手,方保江山長久嘛。」 姚繼宗啞了半天:「那李略豈不是很可憐,以前我還覺得他太過冷傲,但現在發現,他其實是一個那樣熱情洋溢的人。他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他已經在接受了,這是他的命,他們是有責任在身的。身為皇族,有時候並不見得就比平常人幸福,只是物質上可以極盡享受,精神上,他們都早被套入了枷鎖。」 「沒有愛情的兩個人,被安排著生活在一起。他們能白頭到老?」姚繼宗疑慮重重。 「為什麼不能?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得久了,再生下一男半女,多少能培養出一絲真感情來,憑著這絲真感情,也就可以太太平平過完後半生了。李略會順著這條路走下去的,他會走得像無數前輩一樣好。你不必替他操心了,我們還是走吧,人家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我們可是鑽在灌木叢裡喂蚊子呢。」 姚繼宗一邊搖頭一邊準備起身離開:「李略真可憐!難怪你也不敢要他,他一生早已受控在他人掌心,你若跟了他,確實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對於感情問題,你倒真是眼光準確到位得很。」 「那是,我高瞻遠矚著呢。」阮若弱大言不慚地給自己臉上貼金。 姚繼宗忍不住失笑:「誇你一句,你還順杆往上爬了。」一面說一面哥兒們似的捶了她一把。誰知阮若弱蹲了太久,雙腳早已麻木了,被他不輕不重的一捶,腳下吃不住,身子一歪,竟撲通一下栽到湖裡去了,嘩的一聲水花四濺。 那端的一葉輕舟上,一曲奏罷,李略默然收簫,神思飄渺。暮色漸濃,深紫的夜空裡月亮已經出來了,一輪將圓未圓的滿月,似害了相思的女子,容顏清減。凝視著眼前一湖碧水,李略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夜在這裡遇上阮若弱的情形,她如一朵芙蓉開在水中央,盈盈冉冉,而愛與迷戀,即是那一刹那間,自迷戀始,卻自幻滅終,他對她表達的愛意,那宛如天地初開般的第一次愛,卻被拒絕了。一念至此,他握簫的手情不自禁握得緊緊的,緊得幾乎要嵌入血肉裡去。 「小王爺的簫吹得真好。」察覺不到李略的內心波滔翻湧,幽素含笑看著他道。 勉力振作一下自己的低落情緒,李略也含笑對她道:「幽素姑娘的琴技也是絕響。」 「謝小王爺誇獎。」幽素笑靨如花蕾綻放,「可否……再與小王爺合奏一曲?」 「好呀!」李略也想藉著旁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心中雜念,「再奏一曲什麼呢?」 幽素頓時臉泛紅霞,一雙碧清的妙目情意流轉,用極輕卻又極堅決的語氣,含羞半斂眉地道:「小王爺,『長相守』如何?」 長相守,顧名思義,是兩情長相廝守,為唐朝相愛的男女間最偏愛的一支曲子,就好比現代的男女談戀愛時,總是喜歡唱上幾句「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一樣。到底是春心萌動了,大家閨秀盧幽素在情動愛馳之下,竟也能拋開矜持,以合奏「長相守」為由,極含蓄地也極勇敢地向心儀的男子示愛。 不得不承認,在愛情上,古代女子其實比現代女子要大膽的多,也勇往直前的多。她們只認良人如玉,其餘的枝枝葉葉,全部不管不顧了。看到「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就敢說出「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的話來。而現代女性則要瞻前顧後的多:人是好人啊,但家庭很複雜呀!性格也不夠成熟穩定呀!以後的相處會不會多生事端……這究竟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是女子變得更聰明了還是更愚笨了,誰能說得清? 李略怔住了,雖然他順從了王妃的安排,帶著盧幽素一起來江上泛舟,潛意識中,也確實有著想用新歡來敷舊傷的意思,但盧幽素大膽地把愛意表達出來,他一時…… 正怔忡著,突然聽到一旁的湖岸邊,有重物墜水的聲音。盧幽素吃上一驚,情不自禁地把身子靠近李略:「小王爺,是什麼東西呀?」嬌怯怯如一朵不勝涼風的水蓮花,十個男子見了,能有九個為之心中一蕩,想要去呵護她,可惜李略偏偏是剩下的那一個,忙不迭地退開一步避開她。盧幽素的一張俏臉,從「含羞半斂眉」轉換為「忍淚佯低面」,一如蓮花的開落。看著她突然黯淡的容顏,李略突覺心生不忍。他曾經被人拒絕過,深知被拒絕的滋味,此刻他的心還是一碗慢火細煎的藥汁,苦味一層層地滲出來,既濃且稠,現在盧幽素的心,也跟他一樣,是一碗慢煎的藥吧? 有心想去撫慰她,但李略又實在沒心情,他自己還一肚子苦水沒處倒呢。自家門前的雪還掃不盡,哪裡管得了他人瓦上霜,何況這時,他突然聞得岸上有人揚聲在喊三個字,那是刻在他心上的三個字。乍然一聽,不由渾身一震。 姚繼宗雖然一個不小心,把阮若弱推下了湖去,但他並不緊張。阮若弱的游泳技術,他太瞭解了。不必擔心她會淹死在這裡,無須三五十秒,自然就會浮出水面了,但情況卻出乎他的意料,阮若弱落水後,竟如石子墜水般,再不見浮上來。起初姚繼宗還以為她不想被李略發現,所以潛遊到了遠一點的地方再上岸,可是他把這一路的湖岸不動聲色地踩了個遍,也沒發現她。難道出事了?一著急,姚繼宗就不管不顧地揚起嗓子喊起來:「阮若弱,阮若弱,你哪去了?阮若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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