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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不行不行,昇華不了。劉兄弟,我能在你面前這麼暢所欲言,毫無遮掩地說話,就是完全拿你當兄弟看待了。如果我對你有感情,我敢這麼亂說話嗎?我會時時擔心不要在你面前說錯話出糗,要時時注意有沒有在你面前保持良好形象……你看,我在你面前百無禁忌,你在我面前也口沒遮擋。其實我們都一樣,彼此把對方當兄弟姐妹在看待了,還是那句話,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姚繼宗怔了半天,才大力點頭:「是呀,被你一說才明白,確實是這樣的,看來,我們只有繼續保持革命友誼下去了。」

  「我現在只剩你一個朋友了,那兩個都被我得罪了。玉連城還好一點,估計李略這會恨我入骨呢。我給了他生命中從未有過的當頭一棒,這一棒,不定他什麼時候才能回得過神來。」阮若弱苦笑。

  靜安王府。

  留仙居裡,李略的房間重門深鎖,王妃在門前拍著兩扇雕花木門,柔聲喚道:「略兒,你開開門,是娘啊!」屋子裡半晌沒有人答應。

  秦邁在王妃身後低聲道:「昨兒小王爺整整一宿都不肯開門,晚膳也沒有用,今天一看,還是這樣,早膳也送不進去。王妃您快想想法子吧!」

  王妃又氣又急。昨天去澄園的路上,李略忽然間奔馬離去,一干跪了一地的侍衛們,在王妃的催促下起來上馬去追,可一是耽誤了時機,二來李略那匹馬原來就是匹追風良駒,如何還追得上?只得忐忑不安得打道回府。等了又等,總算下半天他自己回來了,可一打照面,王妃就愣了,那一張原本如同朝陽般明亮的面孔,此刻卻黯然如日蝕,忍不住一把拽住,慌忙問道:「略兒,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李略的唇抿得如同一枚果,什麼都不肯說,只是自顧自地回屋,把門反鎖上,誰叫也不開。王妃揪心得很,卻又拿這個強脾氣的兒子沒辦法,一時也知道他心情很糟糕,不想逼得他太緊,只得暫且讓他獨自安靜一下。誰知從昨天到今天,還是不肯出屋,也不肯吃東西,由不得她要心慌慌了,忍不住把那門板拍了又拍,聲音都帶了顫:「略兒,娘求求你了,快把門開一開呀!你這孩子,怎麼突然間這麼不懂事起來,你要急死娘嗎?」左拍右拍都不開門,王妃只有使出殺手鐧來了,「略兒,你再不開門,我只有告訴你爹,讓他來叫門了。」靜安王一向威嚴穩重,對兒子管教極嚴,李略也對父親甚為敬畏,這樣一說,果然有效,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了。

  李略站在門口,神情憂鬱,容顏憔悴,但一雙眼睛總算還有光采:「娘,我沒事,只不過多睡了會兒。」

  王妃只覺堵在心裡的一塊巨石被拿開一般,頓時松暢起來:「略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一宿沒吃東西,餓了吧?娘親自下廚,給你做一份你最愛吃的盤絲餅好不好?」

  「好,娘親手做的,當然好,我正想著要吃呢。」

  王妃於是忙著去下廚洗手做羹湯,李略轉身回到屋中。秦邁小心翼翼地跟進去,偷眼看他的臉色,只見他一臉迷茫無助的憂傷,不由心中一驚,小王爺這是怎麼了?怔怔地在屋裡立了半晌後,李略忽然從櫃子裡翻出一個東西來,朝著屋外走去,走到院子裡那池碧水前,似乎是在望著池水中自己的倒影發呆般,良久良久,不出一聲。

  小小院落靜如琉璃瓦,一院寂清。秦邁遠遠地候在屋前,大氣都不敢喘。李略獨自在池邊怔了許久許久,直到院外有細碎的腳步聲走進來,方才將手裡一直緊握著的東西一松,輕微的「撲通」一聲響,有小小水花濺起,是東西落水沉入的痕跡,但很快水面平復如鏡,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王妃淺笑吟吟地走進來了,她身後跟著盧幽素。相國千金盧幽素,手裡捧著一個銀盤,上面盛著幾樣精緻小點和一罐清粥,一雙秋水盈盈目無限含情地看向李略。

  「略兒,幽素姑娘正好來了,她也幫著我下廚弄了幾樣點心,都是你喜歡的,快嘗嘗吧!味道好著呢。」王妃拉著李略在石桌前坐下,把筷子塞在他手裡。

  「謝謝你。」李略一反常態地含笑對盧幽素說道。盧幽素頓時面色緋若桃花,那雙秋水眼,眼波流動間,幾乎要滴出情意來。王妃頓時心中大慰……

  與此同時,玉連城也在自己書齋前的一叢翠竹間立著,看著眼前的翠竹出神。就是這叢翠竹下,深埋著當初的阮若弱送上的三甕松針雪,昔日人不復,一腔柔情蜜意猶存。看著看著,玉連城輕歎一聲,從自己懷中掏出一隻小小的白玉盒子,玲瓏可愛,旋開來,裡面竟盛著一盒鮮豔芳香的胭脂膏。這女兒家的東西,玉連城如何會貼身攜帶?

  這盒胭脂,是棲霞山的紅桃花製成的,精選採擷的紅桃花擰出汁子來,再配上晨間的露水蒸成,鮮豔異常,甜香馥鬱。玉連城的母親玉夫人,從來不用外頭鋪子裡賣的胭脂,嫌不乾淨,顏色也薄,每年都是玉連城去采回棲霞山上的桃花由她自製。今年制好的胭脂,玉連城悄悄地留了一盒,本意不過是想送給阮若弱,以作她採擷桃花的酬謝。但不知為何,遲遲沒有辦法若無其事地送出去,揣在懷中,每次想要掏出來,心裡就有些莫名的緊張,不能當成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隨手相送,倒有著一種要將一顆紅心掏給人的感覺……玉連城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漸漸的,方才明白,自己對這位「表妹」有了特殊的感情,唯其如此,才會患得患失……而今時今日,也到底也還是一個「失」字,他得不到她。真是諷刺呀!愛慕他的女子千千萬萬,而他所愛慕的那一個偏偏無動於衷。世事每每如此,想要的要不到,不想要的一大堆沉甸甸在手,甩都甩不脫。

  猶豫良久,玉連城蹲下去,雙手扒開翠竹前的泥土,扒出一個深深的坑,將這白玉盒子放進去。又看了良久,方慢慢地填好:「三表妹,你的一番情意,還有送出去的時候,我的……只能這樣不見天日的深埋了。」歎息般地低語。

  玉連城是極聰明也極敏感的人,昨天,阮若弱未曾出口的話,他全然能夠猜得到。她拒絕了他,雖然曾經有過那樣沉醉般的擁抱,但只是短短的一刻,一刻後,便是天上人間,兩個世界。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如同晝與夜,只有短暫的交融時刻,便轉即分開,不再有繼續延伸的關係。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李略從他眼前把阮若弱擄上馬,他震動之極。李略對阮若弱別有情意,雖然只是短暫一見,他便能察覺得出來。這個小王爺,留給他的印象並不霸氣,甚至有點靦腆孩子氣,沒想到竟會有這樣感情沸騰如烈焰的時刻,這是他所不具備的,他的感情習慣含蓄委婉的表達出來,如一泓水。只是,無論是火還是水,阮若弱都拒絕了,從李略送她回來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來。他不無惆悵地想到,阮若弱不是屬於這個時空的人,所以,她拒絕這個時空裡的愛情。或許……姚繼宗,不,是劉德華,才是她真正屬意的物件吧!他們在一起,是那樣的快樂,這兩個人,完全不同于他十餘年來的所聞所見。他們不被任何禮法禮數所拘束,言行舉止都坦坦蕩蕩瀟瀟灑灑,從不壓抑自己,喜怒哀樂完全真實地流露著,自然而然的一如明月清風……他們,遲早會離開,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裡去吧?唐朝,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客旅。

  玉連城正無限悵惘中,家丁來報:「少爺,阮家的三表小姐來了,隨同前來的還有一位姚公子。」啊!是他們兩人來了,同出同入,如影隨形,看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呢,玉連城唇角浮起一絲苦笑。

  阮若弱和姚繼宗並肩走進來:「表哥,你家裡原來這麼大呀!比我們阮府大多了。」

  「比我們姚府也大多了,看來玉府的家當比我們兩家都更為實力雄厚呀!」姚繼宗東張西望地說,兩人如出一轍的言辭。

  玉連城含笑招呼他們進屋坐,但他們倆都更喜歡在鳥語花香的小院裡坐著。阮若弱解釋道:「在我們二十一世紀裡,因為環境污染日益嚴重,自然景致大大遜色,所以我們來到唐朝,每日花香鳥語看不足聽不足。」原來如此,玉連城於是陪著他們在小院的葡萄架下小坐。疏枝密葉青綠蔭涼,一身白衣的玉連城安坐其間,凝眸深處,盛開著黑色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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