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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李略先是聽得一怔,旋即回過神,一張臉頓時就寒了:「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邊說邊瞪住她,一雙眼睛銳利的讓她沒法擋。阮若弱頓時就知道壞了壞了,最初的判斷失誤,她根本不該再把這件事情提出來講,這是李略的一樁糗事,他巴不得忘得越快越好,她怎麼偏提他的醒呢?只恨不能超越音速,把那幾句話追回來再吞下肚去才好。自然是不能的。

  李略見她不回答,也不再追問,只是沉著一張臉,扭頭就走。阮若弱想一想,趕緊追出去,刻意在僻靜的花園一角攔住他:「李略,你別這樣。自尊心太強了並不是件好事。」

  李略頓住腳步,憤憤然道:「你這是在教訓我嗎?」

  「我不是在教訓你,我是處在朋友的立場上在好心提醒你,一個人自尊自愛是件好事,但世事無絕對,什麼都有兩面性,有其利就有其弊,自尊自愛若是過了頭,成了孤芳自賞,別人都輕易忤逆不得,那就不再是自尊自愛,而是自高自大了。」阮若弱一口氣說出一大堆話來。頓上一頓,又流水似的接著往下說,「而且我一向覺得,太過自尊的人,其實是最最自卑的人。」

  「你說什麼?我會自卑,以我的身份地位,我何來自卑?」李略沒想到阮若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只有真正自卑的人,才會處處維護自己,處處怕人看輕,怕人恥笑。你是堂堂靜安王世子,天潢貴胄,論理不該有這樣的心態,可你卻偏偏有。你為什麼那麼在意人家怎麼看你的糗事?」

  李略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才底氣不足地道:「我……我怎麼在意了?」

  「你還裝?剛才不過白問你一聲,看看你那張臉馬上就急凍成冰,覺得被我知道你因為蛇莓害了病,很難為情是吧?覺得又出了一回糗是吧?」李略又不說話了,顯而易見的默認。阮若弱不由好笑,這個小王爺,性情還真是彆扭,有時候靦腆如女子,幸好還有力馭驚馬的英勇時刻,否則真受不了他。不過說起來,這何嘗又不是另一種剛柔並濟的形式呢。

  「沒什麼難為情的。」阮若弱像阮若龍對待玉連城一樣,自然而然地拍著李略的肩對他說道,「比這更加令人難為情的事情,我少說有百八十樁,若都要—羞愧,我豈不要羞愧而亡。自己把心放一寬點,不要去鑽那些牛角尖就行了,任何事情只要過得了自己這一關,別人的看法不重要,你是為自己活著,不是為別人的眼光活著,管人家怎麼看怎麼想幹嗎呢?你的心態要擺正,做人才不會太辛苦。」

  李略起初被阮若弱毫無顧忌拍在他肩頭的那只手震動了,接著又被她暢所欲言說出來的話震動了,確切地說,李略並沒有完全聽明白她的話,有些詞彙實在讓他無法理解,但卻能明白大致意思,是在教他不要太拘泥於心裡某些墨守成規的東西。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李略震動的無以復加,半晌才遲遲疑疑地問道:「心態……要如何擺正?」

  阮若弱時間有限,不再跟他多說,還要去會合水冰清,還要趕著回阮府,只能匆匆道:「很容易呀!既不要妄自菲薄,亦不要妄自尊大,把握兩者中間的那個平衡點,心態就可以擺得正了。你自己好好琢磨去吧,我不跟你多說了。再見。」話一說完,阮若弱便轉身跑開了,腳步輕盈。李略一個人怔在原地,怔了許久許久。

  水冰清在靜安王府的一曲勁歌熱舞,不但技壓群雄,而且還豔驚四座,當晚她別出心裁的男裝麗人形象,竟似星星野火以燎原之勢在長安服裝界蔓延開了,帶動起一股服裝潮流新時尚,一時長安城裡,上至名門閨秀,下至小家碧玉,都以身著男裝為時興妝束,長安街頭處處可見男裝打扮的瀟灑女子,別有一派風流韻致。

  阮若弱不免要打趣她:「你厲害呀!把二十一世紀的中性美潮流,帶到了千年以前的大唐盛世來了,這會隨便上長安街上溜達一圈,滿街都是一抓一大把的『唐代李宇春』。」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成績,主要還是領導你安排得當,指揮有方,我們才成功的讓唐代女裝界進入了改革開放年代。」水冰清不肯獨佔成果,極謙讓地把阮若弱推上了首功寶座,兩人相對哈哈大笑。

  長安城裡流行開了女著男裝,這對她們倆來說是好事,水冰清自是滿心歡喜無須細表,穿上男裝後她大有收復了半壁江山之感,總算也是恢復了半個男兒身嘛!阮若弱則行動方便了很多,唐代的女子們本來講究養在深閨,但這股風尚潮流一起,穿了男裝出入方便,不少千金小姐也都落落大方地出門四處逛。中性風愈演愈烈,後來連當朝公主都在宮中盛宴裡公開著起男裝來,民間更是一窩蜂的爭相效尤。風氣一開放,阮若弱樂得享受更多的行動自由。

  當然有些老夫子型的人物看不慣這股風氣,比如阮老爺阮夫人之流,但潮流這種東西,你可以看不慣,但你卻沒法擋,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像挺進中原的部隊,大踏步前進著,區區一干古板迂腐的衛道士,如螳臂擋車,如何擋得住?阮老爺起初還想約束著兩個女兒不跟這股「歪風」,然而女子愛起美追起潮流來,那真是勢如破竹的沒法阻擋。阮若鳳是單單為了跟風,阮若弱卻心裡還算計著那點出入方便的好處,兩姐妹難得一致的齊心協力起來,追討她們的服裝選擇權,阮老爺被她們煩得不行,最後不得不把權利下放,任由兩個女兒歡天喜地地置上幾套男裝,在街頭招搖過市著。

  阮若弱現在穿著男裝出門,不必再偷偷摸摸的從後門開溜,今非昔比,已經過了明路,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從正門出入,有時候阮若龍帶著她,有時候她單獨行動,她對長安城也慢慢熟悉起來,可以一個人輕車熟路地走不少地方,尤其花月樓附近的街道,她已經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麼走。

  她在唐代能去的地方不多,畢竟沒有什麼熟人朋友,頻頻光顧的去處就是一個花月樓,看望看望水冰清。水冰清如今又有不少麻煩,她把王妃壽筵的那個獻舞完成的太好了,色藝雙絕的豔名越發遠播起來,引來不少浮浪子弟想要一近芳澤,老鴇自然不肯錯過賺錢的大好時機,雖然收了阮若龍的銀子,答應兩個月內不會安排她接客,但「陪陪酒彈彈琴唱個小曲獻個舞」什麼的,卻是變本加厲的讓她做,支使得她從日到夜像個陀螺似地轉個不休。阮若弱去看過她幾次,沒一次是可以完完整整坐下來好好說說話的,不是張三那裡要去獻個舞,就是李四那個要去唱個曲,水冰清苦不堪言:「這份職業真是做不得,地道的包身工一個,工作時間長勞動強度大,還沒有休息日。為什麼唐代不出個《勞動法》來管一管這些黑心老鴇,再這樣下去我非被她累死不可。」

  「你也知道是包身工,你的身子都是她的,當然她要怎麼安排你就怎麼安排你了,累掉你半條小命無所謂,關鍵是白花花的銀子能流進口袋來就行。」

  「你還打擊我,大姐大,求你趕緊讓我從這火坑裡跳出來吧。否則我真要被無良黑心的老鴇榨成人幹了。」水冰清哀哀求救。

  「你以為我沒有想呀!我想了幾千遍幾萬遍了,可就是想不出辦法來。若只要肯付贖金便能脫籍,我還可以會合我大哥先挪用鋪子裡『公款』替你贖身,可是你這個身份,卻並不是出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州府根本不會放你從良,我要怎麼辦?難道讓我去綁架一個頭頭,逼他簽字蓋章讓你出這花月樓不成?」阮若弱也很頭痛水冰清的脫身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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