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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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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阮若弱的閨房,二姨娘的眼淚珠子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若弱,今兒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我是阮家的女兒,為著阮家,我做什麼都不委屈。」阮若弱口不對著心,純屬場面話。 二姨娘卻深信不疑:「若弱,你真是阮家的好女兒,可是……你想過沒有,今日以後,你的處境堪憂呀!」啊!還有什麼堪憂的,眼下這關過去了,阮若弱就把一顆心放到肚子裡去了。看著她一臉的不知所以然,二姨娘長歎,「若弱,你想想,這往後,長安城裡還有哪戶人家,肯來聘你做媳婦呀?」 原來她是操心這個,阮若弱啼笑皆非:「娘,這些話就不要說了,女兒不聽不聽。」二姨娘當她在使害羞靦腆的小女兒態,一時也不便多說,只得歎息著離去。 二姨娘方一離開,杏兒就過來直抒胸懷:「小姐,方才你在曲江池頭,那樣的救人法,真是駭死我了。」居然用了個「駭」字,受驚嚇的程度可見一斑,恐怕她讓整個長安城都駭到了!此念一起,阮若弱愈發有著啼笑皆非感。二十一世紀裡一個最普通的醫學救護行為,在唐朝卻是件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時空真是奇妙。 「小姐,」杏兒吞吞吐吐地再說,「為什麼……親嘴……也能救活人的?」 「不是親嘴救活人,」阮若弱說的坦坦蕩蕩,不似他們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是人工呼吸的救護方式救活人。溺水的人因為缺氧而產生窒息現象,停止了自主呼吸,這時要用被動的方法,幫助他的肺部有充足的氣體交換,以供給人體所需要的氧氣,這種方式,就叫做人工呼吸。」 阮若弱講解的不可謂不細緻,只是所用的詞彙,實在很難讓杏兒聽得明白,看著她依然一臉茫然的樣子,只得長歎一聲:「算了算,就當是親嘴救活的好了,反正這個人工呼吸,本來就還有一個挺文藝腔的名字—生命之吻。」懶得再多話了,她往床上一躺。確實是乏了,做人工呼吸做了那麼久,頻繁的吸氣吐氣鼓得她腮幫子都是痛的,然後還得在千軍萬馬般圍觀她的人群裡突圍,然後還得回府來跟阮家人鬥智鬥勇鬥嘴皮子……等會,她突然間想起一事來,「杏兒,你還沒告訴我,何以那個姚二少,在表少爺面前如此俯首貼耳呢?」 杏兒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小姐,我……我也是聽人說道,那姚二少……他很好色,而且……不單好女色……也好男色。」 啊!阮若弱一個翻身就坐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姚二少對表少爺有歪心?」想不到這傢伙居然還是個GAY。 「也不能叫歪心了,」杏兒倒是替姚二少說起話來,「是仰慕之心才是。別看姚二少在旁人面前一副輕薄相,但每次見到表少爺,都是敬若天人般,畢恭畢敬得很。」 阮若弱又躺回床上去,回想曲江池畔的一幕,倒也確實如此。姚繼宗對著自己時,是何等的輕口薄舌,對著玉連城,卻是一副正容斂色唯恐不敬的樣子,不由暗歎自身天姿不精,不能博得人另眼相待。玉連城呀玉連城,他是造化用了何等天工才精雕細琢出來的人物呀!那般美色,吸引女人也吸引男人,真是雄兔為他腳撲朔,雌兔為他眼迷離,這般男女通殺的美與魅,可謂是真正的顛倒眾生。 一連數日,阮府諸人都躲在家裡閉門不出,不好意思出去。「親嘴救人」的餘波久久不息,事件中的女主角,連同她身後的阮門上下,都被推到了長安輿論的風口浪尖,被無數的嘴巴舌頭嚼來嚼去,連出門去買菜的廚娘,都有人攔住打聽消息,關於三小姐的模樣性情興趣愛好……恨不能連她小時候尿過幾次床都要打聽出來。這一群無聊的閒人,簡直是唐代的狗仔隊,好性子的廚娘最後都被惹煩了,砸了他們幾個雞蛋方才脫身。 阮若龍無處可去,閑著也是閑著,乾脆跑來取笑他的三妹妹:「今日長安城中,無有人聲名能出阮家三小姐其右者。」他起初聽聞阮若弱「親嘴救人」的駭世行徑,也是驚愕地半晌無言,但回過神來後,卻說了一句:「三妹妹真乃女中丈夫。」竟似大有褒獎之意,讓阮若弱意外又歡喜。在這號稱風氣開放的大唐盛世中,能對她不加苛責之辭的,也不過就是一個玉連城,一個阮若龍了,有此二人,也算差可告慰。聽著阮若龍這般打趣她,阮若弱苦笑不已。她今時今日在長安城,確實是知名度無人可及,只怕玉連城都要甘拜下風,一種劍走偏鋒式的快速成名法,相當於現代影視圈的無名小卒用緋聞醜聞來搏出位。 「大哥,你就莫要再取笑我了。我這個聲名不是什麼好聲名來著,是屬於『老鼠過街』的那種,人人都在喊打的。」 「人人都喊打的,未必就是該打的,有時不被世人認同的事物,是因為能夠理解的人太少,譬如曲高和寡。」 阮若龍這番閑閑道來的話,聽得阮若弱詫異萬分,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大哥,高,你實在是高。」 兄妹倆正相談甚歡,阮夫人身邊的丫環梅兒一頭竄進來了,氣喘吁吁地道:「三小姐,老爺夫人請你速去前廳。」 「怎麼跑得這麼急,」阮若龍眉頭一皺,「出什麼事了嗎?」 「靜安王妃和靜安王世子,雙雙登門造訪來了。」 前廳裡黑壓壓站了半屋子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正堂上首的兩個座位,坐著兩個人。一個正是小王爺李略,俊美的臉上,眉目靜如山水,無波無塵,唯有清冷的光,他的眼神飄忽,像是一隻翅子墨黑的蝶,在廳裡遊移不定地飛,並不落在任何一處。另一個,是一位雲髻高挽風姿綽約的宮妝美婦人,通身一派高貴無比的氣韻,定是靜安王妃了。 阮氏夫婦在下首處打橫陪坐,兩位姨娘和阮若鳳皆在他們身邊垂手立著。阮若龍和阮若弱進廳後先向王妃和小王爺行禮問安,阮若弱並不諳熟此等禮節,於是亦步亦趨地跟著阮若龍做,總算做的禮數周全。行過禮後,靜安王妃招手將阮若弱叫到身邊,攜著她的手將她上下細細打量一回,對著阮老爺言道:「好生清秀的女孩兒。」 阮老爺惶恐道:「哪裡哪裡,小女陋質,王妃過譽了。」 靜安王妃又對阮若弱道:「好孩子,那日略兒溺水厥過去,多虧你相救,我是特意前來向你道謝的。」 「王妃您太客氣了,小王爺是為著救我兩個弟弟才不慎溺的水,我再救他也是理所應當,怎麼還勞您親自上門道謝呢。」阮若弱說得一值不曬。 「好孩子,難得你不居功,只是,你救人跟他救人是不一樣的。」靜安王妃在「不一樣」三個字上加重語氣,邊說邊飛快地瞥了坐在身旁的兒子一眼。李略避開她的眼神,俊臉微微泛紅,眉宇間卻添了一抹惱色。王妃不動聲色地又把眼光放回阮若弱身上,「好孩子,你一個女兒家,這樣子救人,真是難為你了。」 阮若弱險些要說出「不難為,其實我無所謂」之類的話來,幸好話到嘴邊警醒過來,趕緊咽回去,看在王妃眼中,卻是有苦難言的神情。 靜安王妃又瞥了李略一眼,他臉上微紅已褪,但眉宇間更添三分不耐煩,略一沉吟,她又對阮若弱道:「好孩子,你十幾了?」 啊?!這問題問得阮若弱一愣,她還沒來得及弄明白自己的準確年齡呢,如何回答?幸好阮老爺在一旁解圍:「回王妃,小女今年正好二八年華。」 「哦,可曾訂下婚配?」 「小女還不曾訂親。」就算訂了親,只怕這會也要鬧退婚了。阮老爺一想到這個三女兒日後的終身大事,忍不住要腦門子疼。曲江池畔一幕後,她恐怕是要老死閨中了,還有誰肯要? 正煩惱著,卻不意靜安王妃緩緩道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既然不曾訂親,就給我做兒媳婦吧。」此言一出,滿廳的人都驚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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