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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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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野停下了好一會兒之後,封瀾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他推了她的頭一把,怒道:「你讓我唱的,唱完了又一副被雷劈過的樣子。」 封瀾撲哧一笑,抱著丁小野樂不可支,「丁小野,你真敢唱!你唱得那麼難聽,和狼嚎沒區別,再喜歡你的姑娘也被嚇跑了吧!」 「草原上的姑娘膽子大,她們喜歡這樣的。」丁小野辯解道。 封瀾問:「你唱的是《可愛的一朵玫瑰花》?」 丁小野搖頭,「你們就只知道那一首哈薩克民歌!不是那個。」 「那是什麼?你至少告訴我歌裡唱的是什麼意思,快說呀!」 「歌名我忘了。歌詞翻譯成漢語的意思大概是:美麗的姑娘站在林下,渾身上下都是花,我一直在她身旁,卻不敢抬頭看她。一句話千遍萬遍在嘴邊轉,什麼時候才答應我娶她,世上所有的話都說到了,就是這一句沒敢問她……我也不知道准不準確,差不多就行了。」 封瀾聽得出神,許久才莞爾道:「說的比唱的好聽。你媽媽教你的?」 「不是。是我的鄰居巴孜肯大叔喜歡唱,我聽得多就會了。」 「你還有鄰居?」 「又不是《魯濱孫漂流記》,我為什麼不能有鄰居?」丁小野說,「巴孜肯大叔是個好人,我幫他放了三年的馬,後來他教會我打獵、剪羊毛、種貝母……一切在察爾德尼生存必需的技能,還幫我在那裡安了個家。」 「這個巴什麼大叔為什麼沒把女兒嫁給你呀?」封瀾含笑問道。 丁小野明白了,女人啊,她們關心的問題永遠只有一個。 他翻身側臥著,面朝封瀾,認真道:「你別說,巴孜肯大叔還真有個女兒,叫阿穆瑟,比我小兩歲……停住!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她很漂亮。她們那種美和你是不一樣的,沒有經過任何修飾,大眼睛、高鼻樑、長辮子……」 封瀾聽不下去了,反駁道:「拜託,我的臉也沒動過刀子,我媽把我生出來就這樣,什麼叫『她們的美和我不一樣』?」 「你急什麼?我又沒說你長得醜。」丁小野覺得好笑,「我的意思是,生在邊疆地區的哈薩克族姑娘和你這種城市女人不一樣,她們可不會穿高跟鞋,也從不往腳上手上塗亂七八糟的東西。年輕的時候身段很好,又健康又結實,能放羊、擠馬奶,幹的活不比男人少,又能把自己的男人照顧得服服帖帖,以後還可以背著孩子在馬背上跑。」 丁小野故意打量了封瀾兩眼,用意不言而喻。 封瀾果然咽不下這口氣,哼笑道:「那的確比找我這樣的划算多了,也很符合你對女人的要求。聽你的口氣,這姑娘沒准也看上過你。天生一對,你怎麼沒答應啊?」 「誰說我沒答應?阿穆瑟都給我生了兩個孩子了,一男一女,大的五歲了,留在察爾德尼……」 「什麼?!」封瀾大驚失色,一張臉頓時慘白,轉瞬才明白自己又著了他的道,躺著踢他一腳,「好啊,丁小野,你拿我當猴耍,看我像白癡一樣很高興是不是?」 「嗯。」丁小野壓住她的腿,「阿穆瑟有兩個孩子沒錯,不過不是和我生的。」 「多可惜啊!」 「那是!」丁小野心有戚戚然,再次將封瀾抬起的腿壓回去,說,「五年前巴孜肯大叔兩口子想過把阿穆瑟嫁給我,可我不能答應他。大叔和大嬸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盼著她早早結婚生孩子,好好過日子。我怕我給不了她安定的生活,不能辜負對我有恩的人。結果她嫁了別人,現在過得很好。」 封瀾莫名地有些難過。她心中暗暗地想,她雖不是獨女,也是家裡人的寶貝,收留他在店裡工作,多少也算對他有恩,為什麼丁小野對他就沒有這樣的悲憫?然而,假如他的悲憫就是推開她,就像他推開阿穆瑟,那麼他的自私才是對她最大的慈悲。 面對封瀾忽然低落下來的情緒,丁小野也沉默了。他閉著眼睛,那張讓封瀾著迷的臉透出幾分倉皇,像迷路的羔羊。 「還想著你以前的風流韻事?」封瀾先一步打破了這樣的僵局,開著玩笑道。 丁小野順著她的話微笑。 「沒了阿穆瑟,一定也有別人。我記得你說過,你在這方面隨便得很,你過去生活的地方對這種事比我們這兒放得開,只要你情我願就可以了。那什麼『姑娘追』,不就是為偷姑娘準備的嗎?」 丁小野說:「我住的地方門前搭了個小院,每當偷了個姑娘,我就在那裡栽一棵果樹。我在那兒待了七年,離開的時候門前成了一小片樹林,每年收穫的果子也有一大筐。」 「想不到你還有房。」封瀾笑嘻嘻地說。 丁小野答道:「比你想像中還大。」 「如果你有機會回去,會不會也給我種上一棵樹,起名叫『封瀾』?」 丁小野思索了許久,點頭應承道:「院子角落裡有一棵自生自長的野蘋果樹,酸不拉幾的,正好適合你。」 封瀾想像著一整片果樹林之外的野蘋果樹,也忍不住笑了,「酸了你才會記得我。你總提察爾德尼,告訴我,到底那是個什麼地方?」 「察爾德尼在哈薩克語裡是『橫溝』的意思,它是一個巨大的山谷。」 「它很遠嗎?」 「很遠,遠得像天邊一樣。一年四季也沒有幾個人會去到那裡,裡面的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走出來。」 「那樣的地方一定很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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