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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他扶著她坐了起來,看著她就著溫水吞下了藥丸。他急聲問道:「到底怎麼了?還說沒有痛!」

  她將頭埋在了鬆軟的枕頭裡,悶悶的:「沒什麼!」他手一拽,一摟,動作連貫將她一把抱了起來:「走,去看醫生去!」

  她掙扎著:「不去——我不要去——」他抱起她就往外走,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大跨步地朝外頭走去。她也急了:「我不去啦——人家是生理痛——」

  他猛地止住了腳步,低頭看著她。她覺得臉有點發燙:「你沒見過女的生理痛嗎?這年頭誰生理痛會去看醫生啊?」

  他看了她半晌,才道:「可是——你以前明明不痛的啊?」她臉上的熱度在瞬間便開始一點一點消退了去,掙扎著下了地。以前,她以前是不痛的。後來——那件事情之後,卻痛了起來。

  他從衣櫃裡取了一件衣服遞給了她,堅持著道:「生理痛也可大可小,無論如何我今天一定要陪你去看醫生。」她淡淡地卻很是堅持地道:「今天不行,我們上午有會議。」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靜默地看了她:「這件事情沒有商量餘地。要麼是你打電話跟公司請假,要麼是我替你打!」她轉頭將手裡的衣服扔下,拿起了梳子,俐落地將頭髮挽起,道:「是沒有商量餘地,我今天一定要去辦公室。」

  他不再言語,轉身而出。撥通了姐姐的電話,支吾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姐,那個——那個痛要怎麼辦?」秦慕雨拿著電話,愣是沒有反應過來:「哪個痛啊?」

  秦慕天吞吞吐吐地道:「就那個啊!」秦慕雨:「哪個?」秦慕天實在不知道怎麼形容了:「就是女孩子那個,每個月那個的時候會痛的那個啊 ——」

  秦慕雨終於是明白了過來,想笑又怕弟弟臉皮薄,捂著嘴道:「那個啊!!你煮點姜片紅糖水。趁熱的時候讓她喝,就會好很多的。」秦慕天有些不信似道:「姜片紅糖水就行了嗎?管不管用啊?」

  秦慕雨糗他道:「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肯定管用。土方子。」秦慕天「哦」了一聲,掛了電話。

  等樓綠喬一切梳洗完畢,秦慕天的一大碗姜片紅糖水已經煮好了。她一坐下,他就小心翼翼地端了過來,又用嘴吹了一會,嘗了嘗溫度,才道:「喝吧!」

  她看著那烏紅如藥,熱氣騰騰的一碗糖水,好像被嚇住了一樣,怔怔了好一會兒:「你煮的?」事實上她屋子裡就兩個人,不是他還會有誰!!他道:「快點喝吧。」

  她喝了一口,烏烏的水,帶甜甜辣辣,順著喉嚨口下去,仿佛一線熱流直湧向那個酸冷疼痛之地。

  對去醫院的提議,他倒也不再堅持。只跟著她,一前一後地出來

  ,在電梯裡才道:「你今天不舒服,我送你去吧。」她沒有拒絕,整個人很不舒服,恨不得在腹部塞一個熱水袋。

  可車子一到了半路上,她就察覺到了不對:「這不是去我辦公室的路線。」他道:「誰說了去你辦公室的。去醫院。你這個樣子能去上班嗎?」

  她道:「我說了我今天沒有時間去。你停車,我要下車。」他頭也未轉:「我已經跟謝小姐請假了。她也同意了。」

  她吸了一口氣,控制自己:「你知道我今天有多忙!停車——停車——我不要去醫院——」

  他任她發洩,只淡而堅定地說了一句:「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去看醫生。」

  在一路的爭執中,車子還是按照他原定的路線行駛,最後在醫院停了下來,她惱怒地轉頭:「我不去。」竟然跟賭氣的孩子似的。他笑了出來:「你不下車的話,我是不介意抱你下車,再抱你進去的。怎麼樣?」

  看來沒有商量餘地。她可不要做熊貓也不想做怪物被人一路參觀,於是唯有恨恨地道:「下車就下車。」

  大約是走了關係的緣故,居然直接就到了專家醫生的辦公室裡頭。慈祥的滿頭白髮的醫生隔著桌子,問了好一會兒情況,才輕描淡寫地問道:「你以前有墮過胎嗎?」

  他坐在她身邊,一動未動,連目光似乎沒有移動半點,可室內的空氣仿佛莫名地凝結了起來,生冷乾澀。她遲疑了一會兒,不過幾秒的時間,乾脆地回道:「有。」

  醫生繼續問道:「幾年了?」她輕輕地垂下睫毛:「我不記得了。」空氣裡似乎有無數把無形的箭在對準她,使她無法呼吸,也無法喘氣,幾乎要窒息了。

  醫生低頭做了記錄,一會兒,抬起頭,扶了扶鼻子上的老花眼鏡,道:「你這個痛經應該是由於墮胎不合理引起的,也就是說是墮胎的後遺症。是因為子宮受損而引起的合併血液供應異常,造成子宮缺血、缺氧而引起痛經。」

  他很突然地打斷了醫生的話,十分直截了當地問道:「有辦法治療嗎?」醫生道:「治當然是可以在治的。但是心急不得,要調理好長一段時間。我開個方子,先吃著。一般幾個月後就會減輕一點。但最好能調理一兩年的。這對她的身體有好處。」

  他點頭:「好的。謝謝醫生。」

  一路無言,一前一後地出來,到了大門口處,她看著他的背影,漠然地道:「我自己打車去辦公室。」說罷,轉身而走,準備去打的。他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我送你。」

  到了車子裡,依舊是一路的沉默。一直開到了她辦公室的樓下。她在臨下車之際轉過頭,看著他,淡淡地道:「你有什麼要問嗎?」

  他輕搖了一下頭。她看著他的側臉道:「真的沒有要問我的嗎?」他緩緩地吐出了兩字:「沒有。」

  她冷笑了出來:「就算你知道我曾經為別的男人打過胎,也不想問嗎?也無所謂嗎?」他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痛苦還是其他。緩緩地將她擁在胸口:「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誰說他不介意。又哪個男人會不介意。他介意!他介意的要死。他那麼愛她,當然希望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完完全全屬於他。

  可是他知道,他沒有那個資格介意!!一切已經發生了,已經回不頭了——當年如果不是他做錯事情的話,他和她的孩子都已經可以去打醬油了——他又有什麼臉去介意呢!!是他將事情推到這個境地的!

  樓綠喬盯著日曆,眸光停留在16這個日期上,那天正是星期六,也是他的生日。兩人重新在一起居然有半年了,她從未想過會這麼久,一恍竟然就這麼過來了。好像他與她之間本應就該如此過來的。

  他很遷就,非常遷就,極其遷就她。大約是因為過往的事情,所以無論她做了什麼,怎麼做,他從未說過一字半句,有的只是隱忍,啞忍而已。

  就好比醫院裡的事情。他居然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甚至還充當起了她的保姆一般,每星期去醫院拿藥,每天兩次定時提醒她吃藥。如果偶爾兩人都在家的話,他還會去將中藥包用熱水溫熱了才給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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