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豔(58)_王曼玲

五十八

　　除了曾經的豆蔻年華，韓子燕最美麗的時候，當屬她在上研究生的時候，那時她就好像一隻青果子剛剛掛了色，也是從一個青澀的女孩長成了有些風韻的女人。加上和李曉光說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接觸，韓子燕成了一個打眼的女人。美麗是上帝給女人的一份禮物，韓子燕本可以盡享這份禮物。但是接下來，韓子燕的生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故，韓子燕的生命也像是受到了一場暴風雪襲擊的小樹，她幾乎被毀滅。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現在，韓子燕感覺自己就好像獲得了新生，真正的是天也新，地也新，就連自己也好像是從地上才冒出來的新芽一樣。

　　公司的地址在城北邊上，過去這一帶除了兩所大學外，居住的人不多，這些年隨著幾家外資公司的落戶，地產商也看准了這個地盤，在這一帶蓋起了昆明市最早的商業住宅社區。韓子燕是沒有能力買社區的房子，但是有了公司給的那一筆租金，很快韓子燕就在公司旁邊的一個叫星光社區的樓盤裡租到了一套七十六平方米的房子，兩室一廳，幾乎是全新的。房東是一對剛剛新婚的年輕人，結婚的時候是做了在這裡幸福生活下去的打算的，沒有想到原以為沒有希望的到美國念書的申請又意外地獲得了批准，於是決定雙雙赴美。韓子燕正在找房子，房東只是覺得房子空著怕自然壞得太快，於是只想有人住就行，所以，開口的房租是每月六百塊，韓子燕完全是驚喜，一點也沒有還價，就和房東簽了合同。因為是新房，所以房間裡各種電器都有，還有一張大床，一張小床，一個大衣櫃和一個寫字臺。弟弟子雲為了韓子燕搬家的事專門來到昆明，韓子燕在研究所那個家裡的東西幾乎都沒有搬到新住處，過去用過的電器由子雲帶回玉水給小芹鄉下的家裡，給小芹的父母用。子雲又為韓子燕添置了一張小床，一個新的家就完成了。韓子燕覺得這個家實在是太好了，客廳大了，兩個孩子玩的空間也大了。還是韓子燕和愛花睡一張床，小芹領著如花在另一個房間裡。

　　韓子燕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家裡還會不會來一個男人。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曾經想過，曾經期待過，然後就是曾經失望。韓子燕得出結論，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愚蠢到要娶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女人做老婆。

　　所以，韓子燕打定了和兩個孩子過一輩子的主意，她計畫等愛花上大學的時候，小芹就可以回玉水了。等如花上大學了，自己就回玉水和父母在一起。

　　事實上，對於一個三十二歲的女人，這樣的感覺實屬無奈。女人怎麼會沒有夢想呢？韓子燕是不敢想，不敢夢了。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唯一有些不如意的是，愛花上學的學校遠了，不過，有一輛公車是直接從社區開到學校的。這樣一來，小芹負責接送愛花。社區裡有一個幼稚園，韓子燕騎自行車把如花送到幼稚園就接著去上班。生活單純而又充實，韓子燕卻感到是如意的。

　　搬到新的住處的第一個週末，韓子燕就舉行了一次家宴，按照民俗，搬到一個新居所，就要邀上一幫好友到家裡來燒鍋底，這樣這個家才會人財興旺。本來韓子燕在這裡就沒有很多朋友，能請到家裡來的就更少了，來的客人有肖冰、老馮，還有那個曾經的同事小趙和他的女朋友。加上韓子燕家裡的四口人，一張餐桌剛剛圍嚴。

　　這桌組合，要說是特別協調也談不上，一開始真的有些局促，大家都熱情逗兩個孩子，愛花性格隨李曉輝，非常靦腆，大家問一句說一句，有時就只是笑笑什麼也不說。如花也是隨了她的爸，凡是自己知道的，一律不保守地告訴大家，就是不知道的也爭著先問了媽媽，再由她來回答，儼然一個小主人的感覺。

　　肖冰和小趙見過幾面，當初，韓子燕在醫院照顧愛花的時候，小趙成了韓子燕單位的聯絡員，而肖冰經常充當韓子燕的全權代表，這樣一來二去就混了個臉熟。老馮和小趙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整個餐桌就他們兩個男人，自然很快就結成統一戰線了。

　　所以，家宴還算是成功。大家聊得也還投機，從布希到底會不會打薩達姆，到對小芹做的菜的品頭論足，雅的俗的都聊了。最後，大家說了一些祝福的話，都很真誠地希望韓子燕的生活越來越充滿陽光。

　　一個個朋友送走以後，兩個女兒也被小芹打發睡覺了。韓子燕一個人坐在電視機的前面，聽著電視裡的聲音響著，但是，電視裡的內容什麼也不知道。韓子燕感到自己整個人鬆弛了下來，這不僅是身體的鬆弛，而是整個心靈和精神的鬆弛。她感歎，人生真的像海潮一樣，現在該是自己的生活落潮的時候，寧靜而舒緩，像一匹柔軟的綢緞，從一個堅硬的架子上，滑落下來。她喜歡這樣，她再也不想要自己的生活像戲劇一樣，充滿了那麼多的奇峰異彩，那麼多的潮起潮落，她只希望自己的生活像千千萬萬普通的人家一樣，兒女健康，生活平安。她現在連看電視和報紙也拒絕看到別人的苦難了。有一次，她在一張報紙上看到，花季女孩身患絕症，等待社會上的好心人來説明她這樣的消息，她急忙把報紙合了起來，還用手推了一把，接著，她就把頭埋到桌子上，眼淚跟著就流了出來。還有一次，電視上演一個女人遭丈夫拋棄，孩子又生了病，記者採訪她的時候，她總是眼睛潮潮的，滿臉的悲苦表情，韓子燕也急忙換了台。韓子燕感到自己是承受不起了。她想現在真的就是新的開始嗎？是的，她要一種全新的生活，她要帶著兩個新鮮的生命進入全新的生活，去迎接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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