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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這麼一想,翠瑤有了饑渴的感覺,坐在沙發上,把那兩盤子水果消滅掉,打算去洗澡。

  她取出黑色蕾絲內衣、紫色吊帶裙來換,又留了心,把帶血的床單和內褲先收起來,放進塑膠袋裡,壓到箱子的最底層,留作永久的紀念。

  鄉下人對這事是格外珍重的,把新娘子的頭一遭見紅稱作"元紅"、"新紅"、"喜紅",次日會拿了它傳看。

  還有一個俗曲《五更裡新人鬧新房》,就是專唱這件事的,翠瑤常聽叔叔唱,那時她只會偷偷著笑,僅有一點含糊的意識,覺得它丟人,卻又特別之可貴,女人婚前需好好愛惜著,萬一弄丟了,可就無地自容了。

  翠瑤脫了衣服,拉上簾子,調出熱水來淋浴,不知不覺哼起來那首俗曲:

  三更裡明月相照,奴好似狂風吹折嫩腰,郎愛風流不顧奴年少。忍痛含羞隨他來顛倒,弄出一點紅,滴在白綾標。不怕羞醜拿到燈前照,新郎見了喜紅,心中多歡悅,說奴是黃花女,喜駐在眉梢。

  可是此情此景,卻和她的狀況完全不一樣。對於"狂風吹折嫩腰"之類的感覺,她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她猛地想起來,另有一首"滿江紅"《女子醉酒》,裡頭描述的情形和自己這次的遭遇頗相近似。那還是夏天睡在屋外納涼時聽來的,叔叔那個大嗓門子尤其能唱,唱得男人、女人都大笑不止,心頭熱烘烘的,猶如有蟲兒在鑽,空氣中便流滾起淫蕩的意味。

  她一下子想起了歌譜兒,不由得哼道:

  昨夜酒醉睡朦朧,醒來時裙帶寬鬆,不由奴仔細想思量暗拍胸,必有個緣故在其中。枕邊不見香羅帕,一雙花鞋分西東,烏雲亂抖,發結蓬鬆,解開奴的鈕扣露出奴的胸。還有一個奇怪的事,好好的褲子染鮮紅,倒叫奴難情難解這奇逢,急得奴耳紅面赤懷恨在心中。

  她一頭哼,一頭想著自己昨天酒醉失身受的害以及這些年吃的苦、挨的氣,聯繫到父母的換親,她哭起來,淚水和著歌聲、龍頭裡噴出的熱水,嘩嘩奔瀉,傷心的程度就不是多麼強烈了。

  她只是覺得委屈,好好的人受了欺負,那麼多老東西合夥欺騙了她。

  雖然結果似乎也還是不錯的,但他們不應該騙她!

  要是自己女兒,他們肯這樣嗎?這不是命苦是什麼?這不是出身微賤是什麼?

  直到換上衣服,化了妝,她心口上仍有一股不平的惡氣。

  有人敲門。

  他來了?

  不是他來了,是王其沛校長--他怎麼來這裡了?

  王校長樂呵著,笑裡埋伏了許多的內容,那笑因此顯得胖乎乎、肥嘟嘟的。他可勁兒誇獎衣服是怎樣的合體,如同自身長出來的,特別顯個子,有風采。

  翠瑤還有點怕羞,擔心自己的事露底,雖然她懷疑這一切都有他的份,他是積極配合、默許的人,但她仍以為他不應該知道。

  她坐在床上,埋下頭,聽他說,並不答腔。他的語氣卻是謙卑多了、恭謹多了。

  他告訴她,明天回一中上學,他已打好招呼。有什麼難處找他,今後一中也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了。他中午和一中的校長一起吃的飯,並幫她在一條比較幽靜的巷子裡物色了一座小樓。

  他還給她配了一隻輕便的紅色薄手機,問她準備好了沒有,晚上過去看看,在那邊用餐,金市長這會兒可能已經在那裡等候了。

  翠瑤嚇了一跳--這麼說,老傢伙全知情,而且他是主要的策劃人和牽線的!連樓房都預備好了,今後自己成人家包養的"二奶"啦?!

  她怒恨起來,呼呼直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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