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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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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陸不死心,想送佳苓回去,佳苓不搭理,招手攔了輛計程車,打的走了。氣得他站在街道上咬咬牙,跺跺腳,心裡恨不能把她咬碎,久違的傲氣頓然又回來,積了一胸膛:小市民,下賤貨,我稀罕你嗎?我堂堂局長的公子,找也只找高幹家裡的,勝似你這位貧家女兒搭我的寶馬--你配嗎?! 這樣一恨,他的氣便順多了,逕自揚長而去。 這類事丹林經多了,不會計較。他看看天,天上兜起了毛毛雨,淅淅瀝瀝總也無休,很快把人的衣服淋濕了。 丹林快步上了公車的月臺,擦著頭上的雨水。 有微風吹來,不免生出點涼意。擠上車,貼在其他人中間,他才取到了暖。 古城街面不大,兩旁一律是粗壯敦實的梧桐樹,梧桐上掛滿水珠,葉片都綠得細嫩醒目,一點晶瑩的靈秀清氣浮於其間,看上去如是罩了一層輕紗。其上系線,每隔半米掛一面彩旗,彩旗迎風不展,只被雨粘住,環作一堆。路燈上方有的還挑出橫幅標語,無非是慶祝古城生日之類的吉祥話。靠人行道不遠,每隔十米放一圈鮮花,水淋淋地招人注目。連空氣都有了喜洋洋的味道,更別說車上的乘客了。 那些人一個個說的都是來了某某名人。 最大的名人是老市長,如今在北京高幹著的宋社長。他們曝出他許多的隱私,仿佛他是他們所有人的小舅子,有千百位姐姐能提供有關他的各種笑料與新聞。 丹林自覺孤陋寡聞,聽著人家侃,差一點錯過去學校的網站,聽售票員連喊幾聲,他才知道該倒車了,下了車,又上了一輛直達校園門口的車。 到校時已是黃昏時分。校園裡十分寂靜,只有小雨兒斜斜掠過。宿舍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被褥了。他知道校工興許也在休假,他那把鑰匙不必急於還,就出去配了兩把,找到妹妹,帶回來。煮了兩包速食麵,兩人商議行程,丹林決定自己先回去看看,過一兩天回來。 翠瑤嘴嚴,不說其他事,只對三哥不舍,但她也很願意知道家裡的近景,只好放哥哥走,但叮囑他快些過來。 天明,照舊陰陰的,雨兒一時急一時緩,急時如響鼓,緩時似輕煙。農田裡積滿了水,埂子上的口子全給扒開了,積水在"嘩嘩嘩"往外排,但排放遠不及加進,有的秧苗都已沒入水下。玉米稈子趴伏著,像千軍萬馬在上面馳騁衝鋒後留下的死屍,滿目狼藉,鋪壓一地。一路上都有人在心疼地直罵這鬼天氣。 這年頭算完了,麥子的收成不好,玉米爛在田裡,如果水稻再無指望,日子可怎麼過?集資還那樣多--修了二環建三環,三環通了想四環,江州每增一環路,大家的頭上就套上一隻箍!環路修妥,又鼓弄起了高速公路。集不起的扒糧封門。兩千年大慶,下發的紅頭文件是人均五十,結果許多地方收不齊。 車上一個農民模樣的甚至喊起來:老子就不繳!我能得著什麼好?砍下我腦袋,老子都不會繳的…… 另一個譏諷道:真要砍你腦袋,恐怕你就鴨子死了想嘴軟,也由不得了! 眾人哈哈大笑,那農民的臉則紅成了雞冠花。大家也因此失掉了說話的熱情,都仰到座位上打起瞌睡。 丹林睡不著,他懷揣了五千元獎金,兩耳在聽,兩眼也一直看著窗外的雨中景致,別是一番風味與感懷。 這輛車開得並不快。如今的公車都被私人承了包,隨叫隨停,雖是雨天,一路上倒有好幾撥人攔車和下車。有兩次乘客捎帶了很多東西,司機就下車去,冒雨把那些大件物品擱在車頂的行李筐裡,再拉上油布。平常直達只需三小時多,這一次丹林坐了足有五個多小時,那車子才晃悠悠來到他們莊子邊。他看准地點,喊了聲停,提包跳上公路。 他沒有帶傘,從來都沒想過需要買一把傘,因為他喜歡下雨,喜歡在雨天裡走。 現在的雨又細又密,恰到好處。 刮起了風,風兒夾著雨絲抽在人臉上,像情人的手在摩挲,輕輕的,軟軟的,一絲絲甜意,便隨著涼清清的水,滲進他肌膚,一掃坐車時餘留下的憂憤。 他朝左轉,上了一條大馬路。不遠處有他的家。 他看到了家,心情一下兒松寬不少。起初他以為是由於天氣的緣故,後來才發現是因為妹妹。 無論怎麼說,翠瑤總算能夠擺脫出來,現在只有父親的病了!它是個老大難。從他記事起,他父親就似乎一直在病著。每年的夏季,必定會發一次,拖上三兩個月,又會自動好起來,但一年四季都幹不了重活計。家裡人對這已失掉耐性,快要麻木了,應著了"久病床前無孝子"那類的古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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