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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68*

  定定已經畢業,我與定定在兔子不拉屎的西三旗租了一套房子。定定也很消沉,發現研究生畢業其實不過如此,而我又整天愁眉苦臉非他能力所及,住的又是這樣偏僻,像是陷入了只有兩個人的荒島。

  聞知我沒考上研究生,各路人馬先後趕到,他們找我談的事讓我鬱悶至極。

  先是劉娜有一天忽然找到我,問我對藥材生意感不感興趣。她現在已不在那家「勃偉」公司,轉到修正藥業做了經銷商,就是自己拿一些錢買下幾個小藥種的經銷權。我已好久沒見過她,甚至都快忘了這個人。見到她後,發現她已經很像一家藥店老闆娘了,胖了好多,燙著頭髮,胖胖的腳上穿著細鋼管的高跟鞋。劉娜滿臉堆笑,我已想像不出那個當年給我臉色看的賣「春藥」的中專生的模樣了。

  「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果然,她找我其實是想讓我替她跑藥,也就是給她打工。跑藥與跑保險差不多,門檻很低,初中生都可以做,何況只是小藥種。我聽了心裡很憤怒,在她眼裡,我竟然已經低賤到這種地步,成了她的跑腿,去和一群初中生競爭。

  藥業不是不能幹,但這種低門檻的行業要幹也只能同廠家打交道,我怎能讓她剝我的皮?我抬頭看了看她的笑臉,覺得很彆扭。看慣了她的冷臉,冷不丁地笑起來,覺得還不如冷臉好看。

  王建國也來湊熱鬧,讓我給他當飯館經理。他倒還是老樣子,頂著他千年不變的「轉頭」。王建國對我戀戀不捨,直到有一天我告訴他我有定定了。考研的時候他神神秘秘地對我說,他的同學就在負責研究生招生的事,一副能拿住我求他幫忙的樣子。我理都沒理他,定定考研誰也沒求,誰也沒找,不也照樣該念什麼就念什麼嗎?

  後來,王建國結婚了,再娶的是一個離了婚的女老師,兩人竟然要在學校開一家飯館。他想起有我這樣一個人,讓我去給他打理飯館。

  我聽了感到很悲哀,飯店老闆娘、賣藥的,全是市販走卒的角色,縱使我考不上研,我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這也許就是他們眼裡的我。以前,剃光頭坐火車的時候,還讓男列車員疑心我是小姐,幫我補了票就坐在我身邊,一個勁地對我說他在太原有個夜總會生意很好……當然也有人把我看成美容美髮的姑娘……

  罷了罷了,不想了,江湖氣也沒什麼不好。

  我在家等著,說不定哪天有人賣白粉也能想到我。

  69*

  西三旗這個家以前就是一個村落,城市擴建之後,成了市區,以前的住戶靠房租為生。

  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也許幾年內,我與定定在京的生活就是這樣了。租上這樣一套房子,早九晚六地去上班,星期六、星期天不用早起。沒什麼朋友,亦不想生育。下班後上上網,打一下遊戲,這將是多麼無聊的生活。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這生活同我以前的相比沒什麼改變。

  我只好又操起了上網的勾當,上網沒太大意思,但總比不上要好。我竟然遇到了我的第一個網友—— 一個小男孩。我認識他的時候,我還在那家國營大廠,他還在哈爾濱讀書,經常同我聊生理衛生的話題,電話裡怯怯的聲音,現在已經在南京與姑娘同居了,終於可以給別人講生理衛生課了。

  歲月呀歲月!他還在電話裡叫我姐姐,但是已羞於提從前,後來又想起管我叫笨笨,可能覺得自己戰鬥值提高了,有權對女人叫一些居高臨下的稱呼了。

  在這個社區裡我認識了一個男的,確切地說是我認識他而他不認識我。他住得離我很近,我是通過偷偷上他的電腦而認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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