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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轉眼就過了將近一個小時,但是陳久生還是沒有出來。左秋明越等越焦躁,生怕陳久生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只急得連連跺腳,就在他滿腔的脾氣沒有地方發洩的時候,卻看見那個傻子陳醫正從對面走過來,臉上還是掛著可恨的傻笑,走路一跳一跳的,挺開心的樣子,就好像沒事的人一樣。左秋明看到陳醫這麼一副模樣,又想到陳久生現在生死不明,一股怒氣直湧了上來,終於按捺不住沖過去,舉起拳頭朝那陳醫的臉上就是一頓暴揍。那陳醫挨了幾拳後才反應了過來,口中又是哭又是叫,也連打帶踢地反擊起來。

  左秋明見他這樣,心中更是可氣,暗想:"他媽的!你還有臉哭叫,剛才打陳久生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手中的拳頭更是用足了力氣,劈頭蓋臉地捶了下去,只把那陳醫打得哭爹喊娘,也顧不上反擊,只是抱著自己的頭在地上打滾。旁邊的病人看著左秋明的兇狠模樣,哪個敢來勸?只有幾個醫院裡的人連忙跑過來,將他們拉開。

  想到這裡,左秋明不由摸了摸自己右手關節上的傷,這個傷就是打陳醫時留下的。他當時只顧著幫陳久生出氣,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也被擦破了。他被醫院裡的人緊緊抱著,扯到了一邊,那陳醫也乘著這個機會跑了。陳久生被陳醫打傷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全院,大家心裡也都清楚左秋明打人的原因,並沒有多加責怪,只是勸慰他說:"那陳醫是個傻子,他懂什麼呢?而且他又不是故意要去傷人,眼下把你朋友搶救過來才是最重要的,別的都先放一放吧。"左秋明強忍下火氣,點點頭表示受勸。

  但是剛才左秋明實在太過兇狠,醫院的人還是怕他再去找陳醫的麻煩,專門留下兩個人陪著他。左秋明和他們聊聊天,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而聊的話題也始終不離那個傻子陳醫。但那兩個人卻不直接說陳醫的事情,而是先給左秋明介紹起這家醫院以及一個重要的人來。

  原來的聖瑪利醫院是英國人全資的醫院,但也是因緣際會,後來有一個華人董事參與了相當大的一筆股份。這華人董事姓周,名道石,四十多歲,醫院裡的人提起他時,都是一臉的尊敬,還不時地翹起大拇指,稱讚他醫術高明,脾氣也好,全沒有那些英國董事的架子。

  大約是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周道石來上班,發現醫院門口躺了一個人。這人穿得破破爛爛的,渾身發燙,已經奄奄一息。於是周道石就招呼了護士一同將這人抬到了醫院內,並且親自為他診治。那人經過周道石的一番調理,病也慢慢好了起來,可是大家卻發現他是個傻子,除了知道自己姓陳之外,連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於是就有人說要把他送走。周道石一時也沒有辦法,但說若是就這樣把他送走,又實在有些於心不忍,也怕他一個人在外面再出什麼事情;可是把他留下來,他又不能幫什麼忙,畢竟醫院也不是收容所。正在兩難間,卻發現這傻子對花草的打理好像很有些辦法。那時醫院裡的植物都是定期在外請人來收拾,費用不低,若是能讓這傻子留下來當個花匠,倒也不錯。他們就試著讓這傻子幹起來,兩三個月過去後,這傻子還真的就把醫院裡的花草打理得整整齊齊的,於是他也就順理成章地留在醫院做起了花匠。但是這傻子沒名字,大家稱呼起來也不方便,既然他和醫院有緣,就用"醫"這個字給他起了個單名,於是"陳醫"這個名字就都叫開了。左秋明聽到此處,才曉得了那名字"陳醫"的由來。

  這時,搶救室的門打開了,幾個醫生和護士陸續從裡面走出來。左秋明不由一陣緊張,心中焦急萬分,連忙上前詢問陳久生的情況。那醫生說陳久生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因為他頭上的創傷很深,怕大腦也間接受到影響,所以要送到觀察房進行觀察。只要陳久生能順利度過第一個晚上,就說明他的大腦沒有受損,那才是真的沒事了。然後只需要在醫院裡住一段時間,等創口復原後就可以出院。左秋明不由問了一句:"那如果今晚出事了,最壞的情況會怎麼樣?"

  那醫生回答他:"若是發生了這樣的情況,最壞的打算是陳久生成為一個不能動、不能說話的植物人。"

  左秋明聽到這話,剛才安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對此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開始著手處理各種瑣碎的事情,並幫陳久生辦理住院的手續。對於是否要通知陳久生的家人,左秋明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先不對他的家人講這個消息,只是給陳公館掛了一個電話,說他要和陳久生出去幾天,讓他們不要擔心。左秋明之所以作這樣的決定,是因為陳久生在世的親人只有一個妹妹陳媛。陳媛今年只有十五歲,年紀小不說,連她自己還在家打著石膏養傷。在這樣的情況下讓陳媛知道自己唯一的哥哥出了事,那無異於雪上加霜。非但如此,恐怕連帶著陳公館和陳久生的祖興行都將會是一番大亂。有鑒於這樣的考慮,左秋明決定自己將這一切先承擔下來,他也相信陳久生醒來後能理解他的做法。

  左秋明不再繼續想昨天的事情,他站起身走到觀察房的窗邊向裡望去,陳久生依舊躺著不動,整個房間唯一在動的,就是陳久生吊著的那瓶生理鹽水,在塑膠軟管中一點一點地往下滴著。左秋明歎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手中把玩著乞丐的紙條,一些疑問也湧了上來:"這乞丐給的紙條中所說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前前後後這麼多次準確的預言可怎麼解釋?如果說是真的,那我們已經找到了他所說的陳醫,而且時間也並未到預定的六日,為什麼陳兄還是遭到了血光大災呢?"想到了這裡,他又忍不住生起氣來,"說起這個老乞丐,也真是可氣!既然他要救人,那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出來豈不更好?為什麼非要玩這些無聊的把戲?除非……除非他根本是想下一個套,給陳兄找點麻煩,甚至根本就是安著要害他的心!"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也不太可能。如果那乞丐想用這種方法來害陳久生,那詩中應該讓他去找些兇狠的角色,比如黃金榮、杜月笙之流,若是惹惱了那些人,直接就是一顆槍子。而那陳醫不過是個傻子,對別人又能有什麼傷害?嚴格說來,若不是兩人跑過去的動作太過激烈,驚嚇了陳醫在先,也不會發生昨天的事情。真要算這筆賬,他們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眼下唯一讓左秋明比較順心的是,陳久生已平平安安地度過了第一個晚上,按那醫生的說法,應該是沒有大的問題了,但是他自己也不敢就這麼下結論,還是要讓那主治醫生來看一看,於是站起身來,向醫生辦公室走去。當左秋明到了辦公室門口,卻見大門緊閉,敲了半天也沒人來開。他只能轉到另一邊,去護士台那裡問一問。左秋明繞過了左側的一條走廊來到樓梯口,正要走下去時,忽然看見小護士段蕾正站在一樓的近樓梯處,她身邊還站了一個男人。那男人身穿一件高級的藍黑色西裝,打了一個領結,身材不高,但看起來很結實,臉也很長,皮膚紅黑,有三十多歲。

  段蕾低著頭,一臉的委屈。而那男人則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滿臉冰霜,說話時那嚴肅的樣子很是嚇人,還不時地揮起手臂做一些威脅的肢體動作,只將段蕾嚇得小小地退了一步。但是那男人見了,非但沒有收場的意思,反而更進一尺,動作幅度越發誇張。左秋明因為離得遠,並沒有聽到那男人在說什麼,但心中還是不禁有氣,暗想:"雖然這段蕾說話很沖,但是人家畢竟是個小姑娘,你一個大男人有必要這樣對待她嗎?虧你穿得那麼好,可惜人不如衣。"他走下樓梯,有心要幫段蕾解圍。但是當那個男人看到左秋明下來時,就立刻收住了嘴巴,瞪了段蕾一眼後,轉身走了,段蕾這時才算松了一口氣。

  左秋明走到段蕾身邊,只見她眼眶都有些紅了,問道:"剛才那人是幹什麼的?怎麼這麼凶?"

  段蕾似乎在有意回避這個問題,道:"沒……沒什麼……"她抬眼看了看左秋明,立刻又恢復了本性,但是說話的底氣卻有些不足,"你怎麼又來了?我們醫院的醫生是要給病人看病的,不是整天給你們找來找去的。"

  左秋明無奈地一笑,道:"這次我不是來找人的,是我的朋友被你們的那個花匠打破了頭,所以……"

  昨天發生的事情段蕾也聽說了,但是沒想到出事的居然會是前天被自己罵過的人,臉上不由露出了些愧疚,道:"啊……是這樣的啊?真是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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