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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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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室內燈光的緣故,六爺的臉龐顯得很柔和,不同於往日的線條明晰堅毅。白色的絲綢襯衫,咖啡色的緞子馬甲,筆挺的黑色西褲,他看起來顯得越發年輕,我愣愣地看著。 「哼,看了一晚上還沒看夠啊,」陸青絲嘲弄的聲音傳入了耳際,我神思一滯,眼光轉了轉,突然發現屋裡很安靜,好像人人都在盯著我和六爺看,每個人都帶著笑。 突然有了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我覺得他們的笑容都帶了點曖昧感覺,刻意的咳嗽了一下,我對六爺和大叔點點頭,「早。」六爺一點頭,又低下頭去看文件。大叔卻咧嘴一笑,他剛要說話,陸青絲又哼了一聲,「還早,都中午了。」大叔看了六爺一眼,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那個陰陽怪氣的陸青絲又回來了,不過這樣也好,這才像她,昨天那個瘋狂的陸青絲,我實在不想再經歷了。石頭殷勤的給我把椅子拉好,我謝過他才坐了下去,至於他的擠眉弄眼,我不明白什麼意思,也不想明白。 一旁的侍者幫我擺好碗筷,我拿起筷子還沒吃兩口,坐在我左邊的陸青絲突然歪了歪頭,低聲笑問了一句,「怎麼樣,昨天晚上睡得不錯吧。」「啊,挺好的,所以起晚了,不好意思啊,」我抱歉的點了點頭。 陸青絲鳳眼一眯,「唔」的拉了個長聲,染得鮮紅的指甲輕叩著嘴唇,看著我只是笑,也不再說話。我被她那個詭秘的笑容弄得渾身不自在,可是直覺告訴我,如果問她為什麼笑,可能我就不止不自在了。 乾脆就當沒看見,我埋頭猛吃,剛塞了滿滿一口飯進嘴,就聽見陸青絲在我耳邊笑說,「起晚了也是正常的,今天要不是石頭去叫,六哥也起晚了呢。」 我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是嗎,六爺也起晚了?是不是因為我占了他的房間,他睡不習慣啊。陸青絲挑高了眉頭,「怎麼,你不知道?」我搖了搖頭,陸青絲一聳肩膀,跟一旁的石頭說,「這丫頭睡覺真夠死的,六哥跟她睡一屋,起沒起床她都不知道。」 「嗤,」「噗,」「哎呦,」三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原本正嗤笑的石頭,看著被我噴了一身米飯的陸青絲,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了兩聲,又趕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忍不住地咳嗽著,旁邊的人趕緊過來幫我們收拾,連大叔都好笑的走了過來。只有六爺,眉眼含笑的坐在沙發上,看著狼狽不堪的我和一身米飯的陸青絲。 顧不得去管陸青絲正淩遲著我的目光,我猛地想起了起床時,地上掉落的毯子和那把莫名出現的軟椅,難道……我無言地看著六爺,難道他守了我一晚上,所以我睡得才那樣香甜。 六爺見我直愣愣地看著他,眼底的笑意越發濃了起來,他突然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我愣了下,頓時聯想到了昨晚那一吻,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氣短,六爺這是什麼意思,當眾……那什麼嗎? 那個曖昧近乎到火辣的詞彙,我連想都不敢多想,正不知所措,石頭走到我跟前,遞過來一方餐巾,忍著笑對我說,「清朗,擦擦你的嘴角,掛著飯粒呢。」「啊,」我順手一抹,幾個粘糊糊的飯粒沾在了我手背上。 我一把從他手裡扯過餐巾,整個臉都埋了進去,如果讓六爺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我也不要活了。「好了,清朗,噴幾個飯粒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叔大咧咧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這才走回了沙發坐下,笑眯眯地跟六爺說,「這倆丫頭……」 「你成心的是不是?」陸青絲瞪了我一眼,「行了,還不是因為你胡亂開玩笑,」六爺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陸青絲一扁嘴,嘀咕了句,「明明就是嘛。」她不敢對六爺怎樣,只能又瞪了我一眼。 我尷尬的咧了咧嘴,也許這屋裡的人,都認為昨晚我和六爺之間肯定發生了些什麼。可想想六爺昨晚那孩子氣的笑容,溫柔的吻,和一整晚的守護,原本的尷尬突然變成了一個甜蜜的秘密,一個我不會跟任何人去解釋的秘密,隨他們去誤會好了。 「今天來的客人不少,法國領事勒布朗,還有那個周秘書長,今天也會來,都提前給我打招呼了,六爺,一會兒您見見吧,他們今天來應該是專程跟咱們解釋,百樂門賭場賣出的事,聽周秘書長的意思,那兩個股東賣股份的事,法國人和他都不知道」大叔的聲音變得嚴肅了起來。 六爺淡淡地應了一聲,「唔,洪川,去。」「是,」洪川大步的走向那扇玻璃幕牆,「唰」地一下把遮掩著的厚重簾幕扯了開來,餐廳裡的景象,頓時一覽無餘。 餐廳裡衣香鬢影,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所謂上流社會的紳士貴婦們,其中不少人我都在陸家的宴會上見過。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潔遠和方萍來了,那個時候我們三個親密地躲在樓梯後面看熱鬧,潔遠的一顆芳心還系在六爺的身上,而不是墨陽,我低下頭,輕歎了一聲。 「哎,那人是誰呀,我怎麼從沒見過他?」石頭有些好奇地說了一聲,「也許是外地來的,慕名而來吧」陸青絲混不在意的回了一句,「不對啊,怎麼看著他有點眼熟呢,再說咱們這兒就算是陌生人,一般也是熟客領來的,洪哥,你說是不是?」石頭問了洪川一句。「嗯,石頭這麼一說,還真有點眼熟,六爺,您看呢?」大叔沉吟了一下。 聽他這麼一說,陸青絲立刻轉回頭去看,我也抬了頭,石頭指著的那個男人,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裝,侍者正引領著他背對著我們坐下。他頭髮梳得油光,坐姿有些隨意,好像又很緊張,放在桌上的手指神經質彎曲著,他不時地朝兩邊窺探一下。 他的背影確實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正想著到底是在哪兒見過他,就看見他示意給他拿菜譜的侍者彎下身來,問了句什麼。那個侍者一指旁邊盥洗室的方向,他推開椅子轉身往那邊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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