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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我閉上眼睛,讓陽光像棉花一樣熱熱地堆在我身上,螞蟻爬進我脖子裡,癢酥酥的好舒服,我的左手和右手半握著陷在草叢裡,指縫裡也癢酥酥的,螞蟻們似乎齊心協力地要搬走我的大手。我能感覺到,我皮膚下的神經微微跳動時,把它們嚇著了,一個個急忙停下來,左顧右盼。

  小天鵝和蝴蝶蹲在淺淺的水中了,兩個人的乳頭像鴿子一樣鳧在水面上,一對大鴿子,一對小鴿子。我用不著抬起頭來,我全身都是眼睛,我看見了四周的每一樣東西,每一棵樹,每一絲空氣,每一根草,每一縷光線,我四周的上千種、上萬種生命,因為小天鵝和蝴蝶的身影而變得更美麗了。你看那些樹枝,不管豎的橫的彎的斜的,還是下垂的,都是那麼水分充足,再看那些裂開的果子,還有野花,像大森林的眼睛一樣笑眯眯地看著我,看著光溜溜的小天鵝和蝴蝶。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壞心思了,我只覺得我已經無法離開這地方了,我好像還看見父親騰雲駕霧地來了,緩緩降下來對我說:「好兒子,可千萬不能回去呀!」

  當晚,小天鵝還在巴結我,用蝴蝶巴結我!經過是這樣的:開始,還是我和小天鵝在一起,蝴蝶單獨在另一間屋子。我要摸小天鵝的乳頭,她身子還是習慣性地閃了一下,不過並沒有推開我,而是硬忍著讓我摸,忍了不到半分鐘就不行了,兇狠地掐了我一把,還大聲喊:「我的媽呀!」我就像吃了敗仗一樣,很喪氣,真想馬上到蝴蝶那邊去。她已經光著身子跳了下去,蹲在地上,啊啊啊要吐,好像只吐出一些酸水。後來,她悄聲回到炕上,坐著不動。我能感覺到,她是多麼不安!我背對著她,把大部分被子卷在自己身上。坐著坐著,她抽泣起來。我心裡還是冷冷的,我在不由自主地思考一個問題,她的乳頭到底怎麼了?結果是,我看見了很多隻男人的手!我開始恨她!我想一腳蹬開她!突然她又跳下去了,光腳打著地面,開門出去了,她在敲蝴蝶的門,蝴蝶的聲音離門很近:「誰?」小天鵝說:「我!」

  蝴蝶打開門,小天鵝進去後二話不說,就把蝴蝶拉過來了。我心跳得厲害,但是,我硬是不吭聲,我想看看小天鵝到底要做什麼。同樣光著身子的蝴蝶就站在我的頭前面,我聞見了她身上特有的麝香味兒。我能感覺到,小天鵝在推搡蝴蝶,蝴蝶半抵抗半順從。蝴蝶上來了,蝴蝶跪在我旁邊,蝴蝶叫了聲:「大哥——」我就像一頭睡醒的獅子一樣,猛地扔掉被子,把披著一身黑髮的蝴蝶摟過來,找見她的乳頭,摸呀摸,摸完一個,再摸另一個。我還一腳踢開窗戶,把白幽幽的月光放進來,令屋裡一下子亮堂堂的,讓小天鵝看個夠!小天鵝還站在地上,小天鵝真的在看,目光直直的。

  我一不做二不休,我放開蝴蝶的乳頭,我騎在了蝴蝶身上,我就像頭一次登臺的演員,又賣力又笨拙地表演起來。在蝴蝶身上我一下子由學生變成了老師,我把從小天鵝身上得到的經驗用在了蝴蝶身上。蝴蝶是白紙一張,蝴蝶的身體裡乾乾淨淨,我的一絲一毫努力都能讓她驚訝,她身體裡的每一絲顫抖,她嘴裡的每一聲喊叫都是由驚訝引起的,和蜜一樣甜。

  我們三個從此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了,一個皇帝,兩個妃子,無數的臣民。每天晚上,我們三個都睡在一起,我中間,小天鵝左,蝴蝶右。有了蝴蝶,我可以不摸小天鵝的乳頭了,我和她都不為這個生氣了,和小天鵝做愛就是簡單的做愛,她有些被動,有些勉強,但是,她的身體會自動地漫不經心地掀動我,一掀一掀,我有過頭的動作,她也能及時地跟過來,我們的節奏偶爾會亂,可是,由亂到不亂的過程更有意思。

  有時候我在和小天鵝做愛,卻摸著蝴蝶的乳頭。蝴蝶後來變得有些霸道了,蝴蝶知道小天鵝有點傻,於是,她常常會把我搶過去,把小天鵝晾在一邊。我只好由學生變成老師,那又是另一種感覺,我說過,我每動一下,哪怕是小小地隨便地動一下,蝴蝶都會發出驚訝的叫聲,而且做過很多次之後驚訝的樣子並沒改變。有時候,我懷疑蝴蝶不是一個人,而真的是一隻蝴蝶,一隻稀世的孔雀蝶,我真的是和一隻孔雀蝶在做愛!

  為了做得好,為了時間長,我常會故意想一些可怕的東西,比如,我會想韜河,想噴氣式飛機,想一大群野豬——當我陷入恐懼時,我的底下就會麻木不仁,想做多長時間就做多長時間。有時候,我還不由自主地把做愛視作戰鬥,我的眼前,我目光的末端總是整個的韜河
,整個的外部世界,總是人山人海,總是震天的口號聲,我做愛像在戰鬥又像在調戲,在調戲誰?調戲整個韜河!

  其實每次做愛的時候,我都是如履薄冰。不是嗎?政治問題加上作風問題,問題越來越大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政治問題,也不是一般的作風問題。而且,舊問題成了接著出新問題的酵母,酵母越來越多,像森林裡的樹葉和空氣一樣,多得讓人微微噁心。

  總之,每做一次愛,我就覺得離韜河越來越遠,離人世越來越遠。還沒等到噴氣式飛機第二次從頭頂飛過,我就已經徹底死心了!如果說原來我心裡還存有一絲半絲回韜河、低頭認罪的念頭,那麼,現在就一點兒都沒有了,就好像我每做過一次愛,就多了一枚釘子,把我的心牢牢地釘在了蝴蝶穀。

  某天半夜,我從夢中驚醒了,直直地翻身坐起,嘴裡不斷地喊叫:「快聽快聽,雞叫雞叫!」把小天鵝和蝴蝶都吵醒了。我這才知道自己夢見雞叫了,不是一般的雞叫,是一隻大大的母雞,一隻羊那麼大,肺活量好大好大,叫聲就像彈簧一樣把天和地都撐開了,估計十裡八裡之外都能聽著。天亮後我決定宰掉所有的雞,我說:「以後不准再養雞!」大叔和大媽留下的七隻雞,兩隻公雞,五隻母雞,我們平均每三天宰掉一隻!天天都有雞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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