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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等待她的將是槍決。

  那麼年輕美好的生命,曾經如同煙花一樣燦爛,卻也即將如同煙花一樣寂滅了。

  來自心的疼痛,讓我無法面對辦公室裡熟悉的桌椅板凳。

  小荷曾坐在那裡怎樣的巧笑嫣然,風情萬種,怎樣的劈手奪過我的滑鼠用我的QQ肆意玩笑……我伏在那裡,傷心得難以自持。

  我的親人朋友們,都各自以一種理由離我而去了,孤零零地剩下我一個人,在回憶裡備受煎熬。

  我想離開這熟悉的一切。

  哪怕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我去院長那裡請了兩個月的長假,這意味著我自願放棄了很多相關的資格。無所謂了,如果我可以在這情緒的暗夜裡重新找到陽光,那麼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我茫然地拾階而下,那層層疊疊的樓梯,消耗過我多少時間體力?讓我走得如此身心俱疲?有人站在我的對面,阻擋了我的前路。我被動地抬頭看,是王霄,他專注地看著我,說:"離開一段時間,也好。"

  我無言地動了動嘴角,牽強地笑了笑,繞過他,繼續機械地下樓梯,驀然聽到他在後面說:"章冰,如果你肯給我機會,我們可以很開心。"

  我站住了,背對著他,心顫了顫,這個在我身邊卻被我忽視著的夥伴,他瞭解我的全部悲喜,怎麼會?但即使如此,也無所謂,一個個謎底都會敵不過時間的揭露,我已不再為什麼事情大驚小怪了,所有的因果,在我,都已無足輕重。

  我頭也沒回,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愛他。

  我感覺得到他在我身後凝視我的背影,我的背影,此時是什麼樣子?強撐出來的堅強和瀕臨崩潰的鎮靜。

  我簡單收拾好行李,回到家鄉的海邊小鎮。

  當我滿身傷痕的時候,我需要靜靜的依偎和親情的撫慰。

  回到家,媽媽一邊喜出望外地張羅起飯菜來,一邊問東問西,問她的寶貝女婿嘉銘為什麼沒有同來。看著垂在媽媽腮邊的一綹花白的頭髮,我微笑著說:"他在忙著。"

  我不能待在那裡,等著媽媽再問什麼了,我的鼻子已經酸透了。母愛永遠是這個世界個最真誠無私的情感,永遠都那麼厚重,在它的溫暖裡,我怕,會輕易洩露了心底的憂傷。

  我的小鎮在我離開這些年間,已經舊貌換新顏,眼所見處,都是鱗次櫛比的梯房,各種樣板社區的售樓看板色彩繽紛地排立於街道的兩邊,呈示著一個崛起小城日新月異的氣象。

  我信步往前走,眼前的一切雖陌生,卻還隱隱透露出從前的影像,那些記憶中的小橋流水、橫街豎巷,穿越時光模糊地呈現。忽然間,我對自己也都感到陌生起來,曾經發生過的所有的事情,就在這種漫無邊際地遊走裡,在周遭這似是而非的環境裡,都遠走高飛去了,淺淡得似有還無了。

  我回家來了,就讓自己相信,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那曾經發生過的所有的事,都也只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夢。我現在獨身一人,需要我惦念牽掛的人,就只有我的媽媽。

  我可以試著做很多的事情,試著讓自己活得嶄新而充滿快樂。

  我一邊走,一邊想,這是我愛的城市,我已經逃回來了,就不要把煩心的事也帶來,我要做我喜歡做的事,想能讓自己快樂的事,我想,我應該開一個鮮花店。

  讀書的時候,我曾經幻想可以擁有自己的花園,一大片的土地上,開滿全世界所有的花種,四時不斷地開,生生不息,我可以坐在那絢麗的色彩中,聞著令人迷醉的花香,發呆癡想,白日做夢。

  成長讓我遠離了這個幻想,但是現在,我已經在疲於奔命中停下來喘息了,我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地給自己一個漂亮的花園。

  我要把代表不同情感的花兒,送到要表達不同情感的人的手中,然後把我的祝福一同讓他們帶走,我希望我的花園裡的花香可以讓痛苦的人遺忘傷痕,讓誤會消釋,讓親情濃郁,讓愛情保鮮。

  我想,換一種方式生活吧,用花的語言來醫治這塵世的煩亂……

  "章冰?"

  有人遲疑地叫我的名字,我愕然抬頭,看見劉副局長站在我對面不遠。

  我想走開,但我邁不開步,小荷一雙淚眼隔在我們中間,罩住了我的腳步。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怎麼會在這裡?小荷為這一段戀情付出生命的代價,而他已經可以輕鬆地置身事外。在愛情的終結處,受傷的總是癡心人。

  "我……出差到這裡暫住幾天……小荷她,連自己的丈夫都下得了手去殺死,我覺得她很可怕,我並不接受她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對我的感情……我……很後悔……我……"他囁嚅著,眼神散亂而苦惱。

  小荷美麗的眼睛瞬間撲閃,大滴的眼淚落入塵埃,打進我的心裡。我驀然回過神來,我迎著他走過去,與他擦肩而過。他說的有他的道理,小荷錯得離譜,已經到了情不可原的地步。

  "章冰,章冰!你聽我說,我想有人聽我解釋,我……"他看著我冷漠的臉,焦躁不安地說話,卻在忽然間欲言又止,隨後,我聽到他無比頹唐地長歎了一口氣,叫:"小荷……"聲音裡充滿哀傷,隨後是哽咽地疑問:"那麼美好潔淨的女子,怎麼會殺人呢?她殺的不只是一個人啊,還有我,我雖生猶死,連美好的夢想都讓她一同殺死了……我是真心愛她,她的熱情、善良、美麗……她為什麼不選擇離婚而選擇殺人呢……"

  我聽到他失態地痛哭。在這個沒有熟人的地方,是可以為所欲為地表露情感的。小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荷,卻終究難逃宿命的沼澤。

  說得再多還有什麼用呢?愛情都已經凋謝,人也已經各奔東西,曾經千般溫存的感覺也已經讓人不可思議了,這世上,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啊?我不想再說起這些舊事了,一絲一毫都不想在這些過去的事情裡耽誤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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