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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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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冰，知道嗎，我和嘉銘，以前，常常在這裡做愛，以天為被，以地為媒。"周小魚的聲音很適合朗誦，聽起來餘音嫋嫋。 "我，同樣有了他的孩子，他卻要讓我打掉！"她突然就提高了聲音，風兒把她的聲音尖銳地傳過來，在我的心上狠狠地劃過。 "章冰，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和你，到底差在哪裡，我不比你少愛他，不比你醜……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對他也不夠忠誠，為什麼他仍然愛你，對我卻只有虛情假意！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本來我以為你沒有了他的孩子，他會離開你，回到我身邊，但是他竟然聯手機號碼都換掉、把車子也賣掉，還把我從公司裡抹掉……他既然那麼愛你，為什麼還要來欺騙我……把我抬得高高的，然後猛然摔掉！如果，這世界上沒有你，他一定不會不理我！"周小魚向我逼過來。 我沒有後退，她有她的理由，所以可以殺掉了我的孩子，還在這裡頭頭是道地興師問罪，這天地真是翻了個兒了。 "你說，你告訴我，章冰！"她兩手扶住我的雙肩，把我一直推到離樓頂邊緣很近的地方。我想如果她繼續推過來，我一準會有自由落體的現象出現。 我現在的心情，適合平靜地接受死亡。 這時候，她停下來了，猛然從我大衣口袋裡搶出我的手機，它一直在響，讓她感到煩躁。 她奮力把它摔到了地上。我知道那是嘉銘打來的。本來，他說要帶我去看我們的新居的，他說原來的房子裡有太多不盡如人意的事情發生，一切都要有新的開始，所以他精心為我們的以後佈置了一個新居。 恐怕，我們沒有機會再重新開始了，我會死在這裡嗎？就如同被她狠狠摔壞的手機？ 手機應聲落地，四分五裂。那清脆的、擾亂人心的鈴聲也就戛然而止。 "這鈴聲，一定是嘉銘給你調出來的，他就喜歡聽'偏偏喜歡你'這首歌，他曾經也給我的手機調過這樣的鈴聲，哈哈……"她說的對。 她開始向後退，慢慢地退到了剛才我站的地方，正對著我。 "章冰，你一定恨我，恨我殺了你的孩子，其實我本不是這樣的，以前，人們都說我又漂亮又善良，我、我連小貓小狗都捨不得傷害……誰讓你讓嘉銘對我這麼無情呢，其實我什麼都不要，哪怕是沒名沒分，但我怎麼求他，他都不再理我了……都是你！"她自言自語一樣呢喃過後，突然抬高了聲調，跟著就向著我沖過來。 她要怎樣？和我同歸於盡？如果她不打住，那麼我們兩個，就會相擁著一起翻下去，也或許，她會被邊台攔住，然後我像個麻袋一樣撲向大地。 我仍然沒有躲，我一直處於一種魂不附體的狀態，並不是因為害怕。 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應接不暇，整個人都是這樣行屍走肉的。 意外的，周小魚竟然在碰觸我的一刹那，稍稍側側身，從我身邊擦過去了，她直撲向邊台！ 我在這一刻，猛然警醒，她是想要自殺，卻讓我替罪！ 我的反應竟然是出奇敏捷的，就在她跳上邊台往下跳的一瞬間，我伸手拽住了她的前襟！ 一時的衝動之後，求生的本能讓她很快清醒過來，她低頭向下看去，高處的眩暈讓她求死的心思消失得無影無蹤，開始她硬著頭皮叫："你放手！讓我去死！" 我力量一松，她又慌亂地大叫起來："不要！章冰，不要讓我死，我錯了，錯了，原諒我，原諒我，讓我上去，讓我上去！"接著就用手抓緊了我的手腕。 我的手臂並沒有多少力氣，她往下墜的力量卻大得很。 我死死地俯身抓住她，憑靠著邊台阻擋著我自己的身體，可是我仍然支持不了多久的。 她在下面手刨腳蹬地掙扎，鬼哭狼嚎，樓下面一瞬間，集聚了螞蟻一樣的人群。 我突然想，現在，人們都看到我在救她了，如果我再稍微堅持一會兒，然後鬆開手，她就會從我的生命裡消失，從此，再也不會來煩我了，我就為我的孩子報仇雪恨了。 我盯住她的眼睛，她猛然住口安靜下來，她看著我，說："章冰，你，鬆手吧，我不恨你。" 我真的很想鬆手。 我想。 而且我也真的快要支持不住了，我的胳膊已經酸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我的半截身子也在邊台外面了，再堅持下去，我也危險極了。 放手吧，這是上帝給我的機會，給我的報仇的機會。 我盯著她的眼睛，她的下面是亂糟糟的人群，我的世界卻靜得出奇。 很簡單的，我只要攤開五指，她，周小魚，這個給我無盡傷害和痛苦的人，就會消失，永遠地消失…… 我的眼淚滴下來，滴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睛，充滿了對死的恐懼，亮得出奇，一雙美麗的眼睛，本來，看到的，應該是很美好的世界…… 她的肚子裡，有個小孩子。 我這一鬆手，就是兩條命，兩條！ 那又怎樣？那更是不該有的小生命，她都忍心殺死我的孩子！ 眼淚不住地流下來，我咬緊了牙，堅持著，我的指節在咯吱作響。 她的眼淚混著我的眼淚傾瀉著流，我們就這樣僵持著，一秒鐘如同一個世紀…… 終於有很多人來，把她拉上來，她蹲在那裡抱著身子，怕得發抖。 我則處於一種失神狀態，呆呆地看著她，潛意識裡為自己的婦人之仁後悔不已，那只胳膊已經不聽使喚，僵硬而疼痛。 很多人，都在吵吵嚷嚷。 有人把我抱出來，是嘉銘，他不住地俯下身來吻我，淚水粘在我的臉上。 他一直抱著我，走了很遠的路，不管路上的人投來的詫異的目光。 我則把頭伏在他的胸口，像一隻小死雞似的，生機全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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