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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11

  家裡陽臺上,多了一盆杜鵑花,那是嘉銘買來的,他說過的。

  它開在那裡,占盡風情。

  淺粉和深粉兩色的花開得團團簇簇,花瓣是疊複的,上面還有斑駁陸離的色點,是杜鵑中的名品。

  嘉銘從身後抱過來,溫情脈脈地說:"小傻瓜,好看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以後可不許因為小事使性子了。"

  我不做聲地看著那盆杜鵑,在這寒冷的冬天裡,蓬勃張揚的生命力讓它咄咄逼人。

  嘉銘拍拍我的頭:"我不在家的時候,它替我陪著你,比我好看多了是吧。"

  我不喜歡它。

  但我轉過身來,親了嘉銘一下,說:"謝謝。"

  我覺得這盆花是嘉銘的奸細,它每一個花朵裡,都開著一隻淩厲的眼,一直看到我的靈魂裡去。我一直覺得植物是有思想感情的,它們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開放,知道外面的氣候變化,它們一樣有愛恨情仇和喜怒哀樂,但它們比人聰明,以靜制動,輕易地就擄掠了人們的稱讚和依戀。

  它們和人一樣,性格迥異,有善良的,有詭秘的,有助人為樂的,有居心叵測的。

  這盆花是那種居心叵測的。

  我這樣想時,忽然想到了小荷和劉副局長,想到了那個"做賊心虛",也許我也是因此而討厭這盆花吧,天知道。

  "曉雪?"

  嘉銘叫我,我回過神兒看他,他正在整理箱子:"我要出差,一個星期,你要我給你帶什麼回來?"

  "又要出差,去哪裡?"

  "濟南那邊有個業務。"

  "怎麼近來這麼多的事情?"我說。

  "到了年終了嘛,單位事多,哪年不是?"他走過來笑眯眯地看著我,"在家裡可要遵守紀律啊。"

  我迅速抬起眼睛看他,瞅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心裡卻咯噔一下。

  "別人不瞭解我,你還不瞭解嗎?"他說:"你老公我可是潘安再世,唐僧重生,眼裡心裡除了咱們的章大小姐,哪能盛得下別人呢?"

  我信。

  嘉銘應該算是一個難得的好男人,有責任心,有事業感,愛情專一,顧家守業。

  雖然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縈繞不散,但我想那多是因為我多愁善感所造成的錯覺,或者是我為自己犯錯誤尋找的依託,所以我對他,有發自內心的愧疚。

  我避開他的目光,去幫他收拾東西。

  收拾好了,他就走了。

  我看到他在樓下把箱子放在車後備箱裡,熟練地開著車,轉過樓角就不見了。

  我坐在書房裡,發呆。

  書架上成排裝幀精美的書,都是新的,有文學的,有醫學的,還有企業管理的。小小的書架,就已經把我和嘉銘相得益彰地組合在一起了,上面一層是他的書,下面一層是我的書,中間的,則是文學的,我們兩個的。

  偶爾,我們一起坐在這裡看書,若是看到文學的,會對某一篇小說的情節爭論,對某一個角色發表自己的看法。

  我記得那裡有一本記敘張愛玲和胡蘭成的集子,嘉銘說他最討厭的就是胡蘭成這樣的男人了,佔據著世界上數得著的有靈氣的才女,還要見異思遷,簡直是不知好歹。

  平時每每看到影視節目裡,無論男人女人的背叛,嘉銘總會咬牙切齒。

  我確認他是個道德觀念極強的人。

  有時,他也會開玩笑似的翻我的包,看我的手機號,在我接男同事的電話時站在一邊緊張兮兮的。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他很孩子氣,好像怕自家的東西讓人搶了似的。後來,漸漸有些反感,覺得自己被人監視著。

  有一次我提出抗議,他一臉無辜地叫:"曉雪姐姐!"

  我就沒轍了。算了,喜歡看就看好了。都是些數字號碼,能看出什麼來呢?

  再後來,他就不看了,把家裡的存款單都收拾在一起自己放好了,密碼是我設的,他堅決不讓我說給他聽。他說我們要合二為一,互相信任,缺一不可。

  互相信任,缺一不可……

  我的心又煩亂起來,站起身,走去陽臺,外面不知何時,又是暮色四合了。

  我佇立在窗前,靜靜地守望黃昏漸近。

  這時,那些居民樓裡,白天忙碌于生計的人們,像鳥兒一樣歸巢來,天色未晚,已經亮起燈光。那一點點燈光,是歸依與愛的牽引;嫋嫋的炊煙在天空上畫畫,抒情寫意,濃濃淡淡的,曲曲直直的,遠遠近近的,把人間煙火的氣息飄散在橘紅色調的黃昏;高樓夾縫裡匆匆趕路的人,步子或急或緩,只在那裡一閃而過,帶著不同的尋求各自分散;孩子們的喧鬧聲,父母們殷殷喚兒聲,是這時刻裡獨有的旋律……

  我是靜態的,看著眼前動態的一切;而我也是動態的,隨著這漸漸沉入夜色裡的所有,落幕了人生的又一天。

  回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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