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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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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著喝了很多咖啡,那東西剛入口是一種糊味,再品味,有一種香,再品,就是苦的了,喝到最後,什麼味道也沒有了,一種褐色的液體罷了。 "人就是這東西,經不起品味。"她幽幽地說。 我無聲地笑,等著她下文,她忽而抬起頭來說:"我們醫院有個醫生叫呂靜,你知道嗎?" "知道。"我說。 "那是個人渣。"她偏了偏頭,注視著那蕩漾著光影的咖啡說。 "你判斷一個人的標準是什麼呢?"我那時並不認識呂靜,更不會想到,後來,劉揚的這句話會深深激起我對呂靜的求知欲。 所有的塵事,都總有因果。 "……感覺。"她說。 當一個人不想說出理由的時候,就用"感覺"兩字做最恰當的解釋。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感覺"是要付出相當代價才能得來的,並不是一種敷衍。用身體去感覺,用欲望去感覺,最後,用理智去感覺,得出的結果,是相當準確的。 無風不起三尺浪。但那時,我是個不相信流言飛語的"聰明人"。 "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要調走?"她轉了話題。 "想說的話,不用我問。"我其實並不關心她的去留,賽海星的痛訴讓我對她並沒有多少好的印象,但她似乎對我特別有好感,得意的時候,常常找我抒發感情,我也習慣了看她志得意滿的樣子,像今天這樣若有所思、淡淡憂傷著的樣子,倒是新鮮的。 人總會有離情別緒,也正常。 "……厭倦了,做醫生,每天和疾病、鮮血、死亡打交道。"她這樣說。 "這個原因你不說誰都明白。"我也感到厭倦,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說煩就煩的,大家還得吃飯得生活,說跳槽就跳槽那是小說電視劇裡的騙局,要是真把鐵飯碗輕易給丟了,就可能連個泥飯碗也沒有了,這年頭,不是有點本事就有人睬你的,何況我們還身無所長? 她就不再說話了。我們就一直沉默地坐著,喝得胃飽。分開的時候,她說:"很多人說我倆長得有點像,我也一直拿你當姐姐的,你要好好的,我很羡慕你,真的,你活得很自我,沒有被污染,我……自己都討厭自己。" 沒有被污染,不到時候罷了。不過那時我活的的確很自我,在生活的順境裡如魚得水。我拉拉她伸過來的手,輕鬆地說:"別這樣,感覺怪怪的,又不是生離死別,大家都要好好的。你也是。" …… 現在她要結婚了。 想起陳怡說,這個物件好像也是一棵大樹,根正苗紅。大樹底下好乘涼。 我看著那一張精美的請柬,眼前浮現出劉揚那張清秀的臉孔來。我們,有相像的地方嗎? 她為什麼想我來給她做伴娘呢?是對曾經歲月的留戀,還是對往日見證了她壯舉的人以示威?如果她知道我和曾和她雲山霧海的呂靜牽扯不斷,她會是怎樣的表情呢?耳邊響起她銀鈴一樣的笑聲,高亢而清脆。 我拿起電話想告訴她,讓她另找她人,我一向不喜歡湊熱鬧。看看她的結婚日期,也還早著呢,想是換人也還來得及。 電話打過去,就聽到一個新婚在即的女人快樂的聲音,極其誇張地笑:"章冰啊,到處找你呢!我在選婚紗呢,你穿什麼啊?要不要我選一件禮服給你啊?什麼時候來我家看看吧,一百三十多平方的,地暖,可好了,你有時間還得幫我想想怎麼裝飾,賽海星那時總說我的審美不如你……" "劉揚,先祝賀你啊,我……近期要寫一篇學術論文,實在沒有時間,你另找個人吧。"我說。 她在那邊頓了頓,突然放低了聲音說:"小心呂靜,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在這邊驚得目瞪口呆。她肯定的口氣,是不容我否定的,她對一切都瞭若指掌,怎麼會這樣呢?我自以為我們是瞞天過海的。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真誠:"章冰,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你不是他的對手。" 我不做聲。 "聽我一句。真的,章冰。我不想你受傷害。"她說。 然後,電話掛斷了,長久的忙音。 我坐在那裡,魂不附體。 我和呂靜,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因為那天學術研討會時,他和王儀給我的刺激很大,我想我不該破壞人家的幸福生活。 我刻意不理他,刻意忘記他,但既然是刻意的忘,結果總會是他在心裡越來越重。 我應該聽信劉揚的忠告的。 然而,對於在愛情裡迷醉的女人來說,這種忠告,不會有絲毫的力量來削減她的熱情,相反,她會因為不服氣,或者探究欲望的熾熱而義無反顧地向前。 我逃避呂靜的結果是,我想他想得寢食難安。 我心神不寧,在遠離了觀察室很多天后的今天,又一次推開了那扇門。 地上滿是煙蒂,幾本書淩亂地散落在牆角裡。 呂靜來這裡很多次了。 我站在那裡,看那些方向不一的煙蒂。想像著他坐在牆角裡吸著煙等我的情景,他並沒有打電話叫我過來,只是一個人,在這裡等。 心生生地疼起來。 人生苦短,我們何必要互相傷害,互相折磨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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