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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客套話。

  呂靜投過來的眼光讓我無以遁形,雖然他微笑著,好像聽著事不關己的事情。

  後來,他擁著我說,他看著嘉銘,嫉妒得要命。

  我知道那種感覺,我也是在那樣的嫉妒裡參加完小荷的婚禮的,不過,我嫉妒的是王儀。

  人總是對自己沒有得到的東西感到若有所失,其實大多時候,人之所以若有所失的,是對自己主觀美好意願的眷戀,很久之後,我備受了現實的教育,再回頭來,往事已如風塵。

  醫院的植物很多,青林翠竹,紅楓黃菊,四時變幻。

  不經意的,芙蓉花已經開過了幾輪,謝了,深秋裡,連同翠綠的葉子也漸漸凋零,只剩下枯枝上垂垂蕩蕩的莢角,把所有曾經的繁榮封藏了。

  楓葉如火如荼地燃燒起來的時候,我和呂靜的愛情也熱烈起來。

  每一個相聚片段都無比清晰地刻進這片片的楓紅裡,讓我流連,但終究,它們也還是會落的。

  當我窗外花園裡那兩棵柳樹也褪盡了最後的一片葉子的時候,冬天來了。

  我生命裡的冬天。

  這幾天連續下雪,我不得不走路上班。

  陽光下,雪屑飛灑,閃著晶瑩的光亮,很美,心卻在這美景中,淒涼一片,周身冷徹,那是來自心底的冰凍。

  臉上卻仍然是笑容可掬的。

  愛在初始,沒有貪婪,所以只見美好的情愫;及至投入,便有了患得患失,痛苦也便追隨而來。

  我不知道,活在這塵世間,慢慢地學會在痛苦的時候,用微笑來做安全的偽裝,是我什麼時候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本領。

  所以,當看到別人微笑的時候,不要以為他就真的快樂。

  雪堆在醫院的甬路兩邊,已經積成一米多高的雪牆,把終年長青的植物壓在下麵,也似藏著負重的隱痛。

  我拉著小荷的手,一路談笑風生地走過,驀然抬頭,就看到呂靜拉著王儀的手,從雪牆後面轉過來,正好對面。我側了頭,裝作沒有看到,但心卻在一瞬間沉落,很重很重地沉落,壓得人窒息難過,但我的笑容無可挑剔。

  從身邊一掠而過。

  一掠而過的,只是身體。

  本來就不快樂的心,此時感到了萬分的沮喪,無論怎樣,命運已經做了最真實的安排,上帝的手塑造的作品裡,我所飾演的角色,應該是在他的世界之外的,卻又做如此的編演,讓我體會欲罷不能的痛楚。

  他們相挽的手、相依偎的臂膀、親密說話的樣子,就如同特寫的鏡頭,定格在我的腦海裡,一點點刺痛過來。其實何止是這樣的,同一屋簷下,在人間煙火時相濡以沫,更多的細節,都是我可以形象地想像得出的,刺痛,不過是我自虐的代價,也是我自討苦吃罷了。

  我笑著,自嘲裡,希望這一場雪,自九天外轟然如蓋壓下,把這塵世的一切消亡。

  愛,是怎樣一種毒?

  讓人飲過了,就生出喜怒無常的情緒,生出嫉恨來。

  其實我擁有著上天的恩寵,有很多人望塵莫及的美好境遇,如果,把他從我的世界裡刪除,那麼,我的人生,亦可稱得上是沒有遺憾的吧,但,明知如此,我卻是知錯而錯的。

  我需要不斷地調節,讓自己不致失去冷靜。

  無論是怎樣的錯事,選擇做它的時候,就要承擔由此而來的懲罰,也許這冥冥之中,是有一種力量來評定正誤的,所有自以為是的人,最終所受的最大的懲罰,其實是來自內心的掙扎,每一次,都是噬骨的涅槃。

  我一心兩用的,和小荷神聊海侃,在別人看來,我笑容甜美,精神愉快。

  其實這樣有什麼不好?

  我應該是這樣的,從裡到外都應該是快樂的。

  昨天夜裡,嘉銘在夢裡摟過來,緊緊地把我圈在他的臂彎裡,我是他這一生裡心滿意足的妻子,愛我如斯,我複何求?

  清晨,他起早去單位掃雪,我在洗漱時,聽他打來電話,囑咐我路上小心,中午要吃飽喝足,言語中全是平平淡淡卻情真意切的關懷,我不是沒有感到溫暖。

  相伴的日子裡,我們是兩隻形影不離的鳥兒,在同一個巢裡,互相照顧,事事關心。婚姻,以它強大的力量,賦予我們責任與耐心,在綿長的歲月裡,不離不棄。

  我為什麼要在意那些短暫的分離,而背叛終生的相守?

  這一生,我已註定是嘉銘的妻子,為他洗衣做飯,為他生兒育女,然後和他相攜著贍養老人,哺育幼子,然後,一起慢慢變老。

  一眼望過去,這是一目了然的過程,我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樣的人生。

  而呂靜,我們是有兩個軌道的星座,偏離自己的軌道,結果一定是粉身碎骨。

  我清醒的明白的。

  那為什麼還這樣的糾纏不清呢?可見我是不可理喻的。

  我痛恨自己的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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