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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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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溫柔地聽他發牢騷,自從段綾接管公司後,常孝銘的日子的確不好過,為了區區三千塊的工資收入,委屈在不懂行的毛頭小子下討生活,眼看原先的朋友紛紛散盡,各自為生計奔波蒼老,除了蘇玟,他甚至找不到傾訴的人。 他低了頭,常常凝視杯中清酒,滿臉鬱悶苦澀難言,然後一口氣全灌進喉嚨去。 「常叔叔,你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願望?願望是你們小孩子的事,我現在只想拿到養老金,之所以還這麼拼命地替段綾幹活,只想能替公司再賺點錢,他心裡到底有個數,退休時大家坐下來將心比心的講道理,我不信他就一點人性也沒有!」 「常叔叔,你看段綾對我做的這些事,你覺得他還會有良心嗎?」 「……」 常孝銘很快地醉醺醺,卻又不是那種放肆大膽的醉漢,苦惱人容易遇酒而倒,於是更苦惱,他用力捏了杯子,埋頭喃喃說個不停,連蘇玟也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她只好叫了輛計程車送他回家,又多給了司機十塊錢,請他一同把常孝銘扶上樓。 「常叔叔,你到今天這一步全是因我而起,爸爸雖然不在了,可還有我,你總會拿到養老金的。」 這是蘇玟最後對他說的一句話。 半夜十一點,她還在街上游走,蕭鎮電話來之前,她正在想,原來,這就是責任。 親手種下的毒果,殃及路人,就必須親手去拔除掉,若不是當初她一意孤行,令段綾有機可乘,就不會有接下來的這許多事,選錯男友本身並非大錯,錯的是,因此連累波及到無辜的人。 而蕭鎮是如此四平八穩的男子,喜歡女朋友穿套裝、頭髮不長不短只長到肩上,臉上淡妝清雅可人,性情一定要溫和嫺靜,辦事處世中規中矩。所以當得知她此時還在外面後,他很擔心:「這麼晚你還在街上走?真是太危險了,人在哪裡?我馬上過來接你。」 「不用了,我可以打的回家。」蘇玟說。 被拒絕後,他似乎有些不悅,可還是柔聲叮囑一番,又關照她勿必到家後發消息確認,這才掛了電話。 蘇玟立在街旁,左右環顧,並沒有見到計程車的影子,這樣也好,她慢慢地沿著路燈向前走,夜色這麼靜,淡黃色的光暈罩在腳下,一步一團,安然寂寞,卻又萬分充盈,這個時候,她不想蕭鎮來打擾。 生命這麼短,生活那麼長,只有在暗夜行走的時分,才是完全的自己,放肆而暢意,沒有任何責任與標準因素牽絆。 放肆是,眾人向東,你卻往西;眾人噤聲,你開口大聲歌唱;眾人集聚,你偏偏獨自臨街起舞。 放肆是,拋棄童話,顛覆美滿,以單個區分於群體。 放肆是,大眾眼中的一項罪名,雖然或許你並沒有因此傷害到什麼人。 蘇玟抬了頭,向著墨藍色星光點點的天空,重重歎一口氣。 與蕭鎮在一起,有榮耀,也有委屈,如果她能更愛他一些,這點委屈便能忽略不計,可就是差了這一點愛,不尷不尬,感情捉襟見肘。 就是差了這一點點愛,在午夜最寂寞脆弱的時刻,她並不想見到他。 模糊的,蘇玟想起以前聽同事說過的一個故事:某女從小家境不佳,父親又染了急病,住在醫院需要一大筆治療費,女子無奈下,就對朋友說,如果誰肯出這筆錢就嫁給他。果然有人伸出援助之手,是以前曾經追求過她的一個舊同事,人很厚道,又有高薪,只是相貌很差,是個禿子。 故事的結局頗費了些糾葛,雖然投入了一大筆錢,女子父親還是不治而亡,喪事辦完後,女子卻突然失蹤了。直到半年後,在另一個城市裡有人遇到她,已經找到了新工作,立刻周圍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舊事,眾人罵聲一片,譴責壓力下,終於,女子極端地選擇了割腕自殺,人們在她的屍體旁找到整理打包的行李,臨死前,她仍在猶豫是不是該履行承諾。 重要的是履行責任,怎麼樣履行並不重要,履行責任的當事人今後是否幸福或不幸也不重要。 蘇玟垂下頭,突然想哭。 什麼時候開始,她會為了這個故事哭泣,當年聽到時,她只是說:咦,真是想不開。錢怎麼可能與愛並存,這樣的問題也想不通? 現在,她似乎是想通了,她只是控制不住地要哭泣。 回到家已近十二點,蘇太太沒有睡著,眼皮耷拉地走出房間,問:「你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和小蕭在一起?他用車載你回來的嗎?為什麼我沒有聽到樓下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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