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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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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自己面色蒼白地在角落裡埋頭工作,列印分發各種工作報告、方案、資料記錄、董事會決議。 偶爾從成堆的紙張裡抬起頭,看窗外一方蔚藍天空,知了在樹上叫得歡,空調吹得股氣流在房間裡趕來趕去, 原來時已至酷暑仲夏,為何她從來只覺周身寒冷。 科長姓王,名品龍,四十五歲左右的年紀,城府不深器量不大,也許是知道自己的資格歷練尚且不足,於是脾氣非常好,向來只和蘇玟一個人開玩笑,因為,部門裡只有她最年輕最新手。 「小蘇,你老是不肯找男朋友,是不是像我這樣好的男人如今不大有了?」說話時王品龍睨了蘇玟,不住嘻嘻地笑。 旁人立刻哄然叫好,起哄道:「當然,王科這樣年紀輕輕就做了幹部的人,有錢又有才,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小蘇來得太晚了,都怪王科自己不好,急吼吼結婚生子,害得小姑娘一點機會也沒有。」 蘇玟臉脹得通紅,雙手緊緊捏成拳,狠狠咬住牙暗暗地數:「一、二、三、四……」這是她每次生氣時必須要做的功課,一口氣數到一百,果然眾人的談話已經結束,於是她俯下頭把面孔覆在桌面上,自覺無比蒼涼。 或許她是暴烈而衝動,可周遭世界光怪陸離,如塊粗糙嗜血的砂紙將人的意志漸漸打磨消盡。 第二天,還是裝扮整齊的出門,因為晚上要和同事參加場婚禮。 新娘新郎都是公司的同事,新娘在財務部做出納工作,新郎是公共關係科的科長,從表面看新郎的地位佔優勢,可暗地裡大家都在傳言說新娘家庭背景頗有來歷,祖祖輩輩都是金融業的寵兒,就是到了新娘這一輩家族裡也很出了幾個銀行總裁和金融公司總經理人才。 也許這就能解釋為什麼新郎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扶著新娘的腰肢如捧古董瓷器,每說一句話,他也都要先看過她的臉色再開口。 「小何真幸福,他簡直是娶了個金娃娃。」人人都這麼說。 蘇玟今天穿了兩年前置下的淺綠修身套裝,是從香港名店搜羅而來,裁剪極其精緻合度,又把父親送的水晶鑲金胸針別在領口,形狀是片嫋娜秀美的蕨類葉子。 許大姐因此幾乎撲進蘇玟的懷裡,她的手一直沒有離開那枚胸針,不住地叫:「小蘇你還說自己家境一般,這套衣服真是漂亮極了,還有這個胸針,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牌子的,但肯定是名牌!」 蘇玟勉強笑,側身把她的手避開,這是前年過生日時父親送的禮物,她不想它被人,尤其是這樣一個俗媚的女人當作普通珠寶東摸西摸。 這時,門口響起音樂,漫天鮮花灑迎新人入場。 也許所有的婚禮都是差不多,特別是這類交給專業禮儀公司操辦策劃的婚禮,一切水到渠成般順利與公式化,他們通常都會給你挑選ABC套裝服務,老式點的便向父母長輩奉茶,新式的會借一個有花園的飯店,在草坪中擺起百合拱門酒水食品檯子。 今天舉行的是老式婚禮,照例有新人奉茶長輩講話,司儀是特別請來的某相聲界名人,說一口流利無厘頭式的半葷笑話。 所有的人笑得東倒西歪,蘇玟也跟著笑,卻有一點淒涼意味,記得一年前她也是眾人口中的金娃娃,身旁圍擁如眾星捧月,原來生活也是流利的無厘頭式冷笑話,滑稽多變令人毫無還手招架之力,甚至來不及問:「為什麼?」和「怎麼會這樣?」 她終於歎息,然後,一側頭,看到門口站的那個白衣女人。 參加婚禮的女人一般不會穿白色連衣長裙,因為,會和新娘禮服相沖,可這個女人此刻卻穿了身潔白的紗質長裙,尤其當她踩在紅地毯上時,分外顯眼明亮,臺上的一雙新人吃驚地瞪著她,引得台下所有人也轉頭去看。 蘇玟所屬的酒席桌子靠在紅地毯走道旁,於是這女人便站得離她不遠,令蘇玟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淚跡已把妝容浸糊。 耳邊有人倒吸一口冷氣,並不只是一個人的,於是場中像是突然刮起了陣冷風,然後腳踏落葉似悉悉索索議論不絕,蘇玟這桌的人興奮地交頭接耳道:「看,有人要搗亂了。」說完後自己都覺得口氣太過幸災樂禍,馬上又充滿同情地接了一句:「真可怕!」 白衣女子充耳不聞地立在紅地毯走道上,眼裡含淚盯住臺上,把新娘看得臉上脂粉白裡透出青筋色,新郎額頭涔涔的冷汗,忙向台下朋友使個眼色,立刻有人挺身而出。 兩個年輕人走到白衣女子面前,笑嘻嘻地道:「咦,米米你不是說有事不來的麼?都沒有準備你的位置。」一邊說一邊左右挾住她往外架,「來,我們正好有話要對你說。」 他們才一動手,白衣女子頓時哭叫起來:「何學軒你這個見利忘義的偽君子,你真不要臉!」 所有人俱眼神炯炯凝神屏息等待,聽到這句話才鬆口氣似的譁然出聲,大堂裡正式亂作一團。 混亂中女人尖利地提問:「這是怎麼回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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