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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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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回答讓林樂清撫掌大笑,然後正色說:「一路上你一直沉默,我就想,你思考的命題一定莊嚴深遠,果然如此。」 在西安的醫院裡,辛辰睜開眼睛時已經是半夜,病房內燈光暗淡,她意識到在與死神擦肩而過後,那個不肯放棄她獨自逃生的少年安靜地躺在她旁邊的病床上,呼吸均勻平穩。 林樂清無恙,她也還活著,前塵舊夢已逝,她對著慘白色的天花板笑了。 她清楚地知道,從今以後,什麼樣的回憶,什麼樣的情況,什麼樣的人,她都能坦然面對,再不用那樣倉皇地逃避了。沒有了她念茲在茲的愛情,其實並不重要。如果還能繼續活下去,那她一定努力選擇一個好好的活法,不負曾經感受到的如此美景和如此情意。 辛辰從西安回來,開始自己去找工作上班,先是業餘時間接活賺點外快,在有了穩定的設計客源後,她辭職做了soho,埋頭於掙錢,如此認真工作深居簡出的狀態讓大伯大媽都吃驚了。 辛開明做主,將馮以安介紹給了她,她頭一次相親,趕到約定的地點,看到坐在那兒的是個衣著整齊、乾淨清爽的男人,先松了口氣,而馮以安卻著實被驚豔了。 他一向自視極高,要求也極高,並不情願用這種方式認識女孩子,只是奈何不了父母催逼才來,提前五分鐘到,百無聊賴地坐著,根本沒有任何期待,準備禮貌地吃上一頓飯走人。然而準時走到他面前的辛辰個子高挑,化著無痕的淡妝,那張面孔年輕秀美,顧盼之間,眼神安靜而清亮,衣著簡潔,舉止大方,落在他一向挑剔的眼內,竟然挑不出毛病來。 聊起各自的工作和愛好,馮以安業餘時間愛好攝影,辛辰對於圖片處理極有心得,談吐風趣,交流起來頗有話題。 馮以安一下有了知遇之感,覺得自己簡直是中了彩。他快速進入了追求的狀態,而辛辰並無拒絕之意,如兩家大人所願,他們交往起來。 這個女孩子幾乎沒有缺點除了有點冷感。見了幾次面後,馮以安得出這個結論。 辛辰不算冷美人,遇著他講笑話,她反應敏捷,笑得應景,絕對是領會了笑點,而不是隨意敷衍;到朋友聚會玩樂的場合,她不會做孤高狀獨坐一邊,該喝酒時喝酒,該唱歌時唱歌,稱得上合群;馮以安也算久經情場,約會時花樣頗多,很會玩情調,辛辰的每個反應雖不算熱烈,可也不冷漠掃興,再浪漫的節目落在她眼內,只有欣賞,沒有驚喜。 她的全部表現可以用適度概括,而馮以安看得出來,那個適度不是出於有意的控制,她幾乎是天然地與所有的人和事都保持著一個微妙得不易察覺的距離。身為她的男友,他也不敢說,自己進入了那個距離以內。 眼看交往可以加深,馮以安突然猶豫起來,而辛辰似乎完全察覺不到他的猶豫。他不打電話聯絡她,她絕對不會主動打過來;他失蹤一兩周後突然冒出來,她也不問為什麼,可是神色之間,分明帶著了然。 幾個回合下來,馮以安明白,他沒法突破她給自己劃定的無形小空間。他覺得有這種表現的女孩子,一定有不算簡單的過往情史。想到那樣的淡定從容是經由別的男人磨煉出來的,他的心頭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就此撤退,他有點不甘不舍;繼續,他又有點莫名的懼意。 沒等他想清楚,辛辰隨驢友去了新疆,接到他質問為什麼沒一聲知會的電話時,她很平淡地說:「彙報是相互的,我想你能理解。」 他咀嚼這句話:是對自己行蹤刻意飄忽不定的報復?是陳述事實,還是帶著某個示意? 辛辰走的不是尋常的旅遊路線,仍然是帶了幾分自虐色彩的背包驢行,半個月後,她從新疆回來,也沒主動給他打電話通報。馮以安坐不住了,他想與其這樣跟自己較勁,不如屈就一下別人的不動如山,而且,他安慰自己,只有入山才能尋得寶藏。 給他開門的辛辰看上去瘦弱而疲憊,說話聲音有氣無力,跟他說了幾句話,便靠倒在貴妃榻上,揉著太陽穴說:「從新疆回來就趕一個設計,一直做到剛才才完工,實在撐不住了。」 「去睡會兒吧。」 「我正熬著粥,大概還要大半個小時才能好,不敢睡。」 「我幫你看著,你去躺床上好好睡。」 辛辰猶豫一下,實在敵不過倦意,「那好,謝謝你。」 她進了臥室,他走進開放式廚房,只見煤氣灶上火已經打到最小,砂鍋內燉的雞絲粥帶著輕微翻滾的咕嘟聲散發出香氣。他拿了張椅子坐到陽臺門邊看書,辛辰的閱讀並不廣泛,書架上沒什麼小說,除了幾本冷門的哲學書籍,全是旅行雜誌、徒步攻略以及攝影修圖之類。他隨便拿了本遊記看著,只覺內心平和,連日的煩惱突然煙消雲散了。 辛辰睡了兩個小時便出來了,笑著說是餓醒的,她盛了兩碗粥,請他一塊吃。她熬的粥內容頗為豐富,加了雞絲、香菇、干貝,味道鮮美。他吃得很香,只是她精神並未恢復,胃口不好,低頭小口吃著。坐在窄窄料理台對面的高腳凳上,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頭髮綰起,露出一段後頸。她出去一趟,面孔曬黑了點,而那個部位仍然雪白,有著細膩溫潤的肌膚質感,看上去纖細易折,脆弱得讓他心中一動。 辛辰抬頭,看到他眼中的關切,有點詫異,正要說話,他先開了口。 「辰,我最近休假,我們去海邊住幾天吧,你也好好休整一下。」 辛辰去過的地方不算少了,可她從來不讓自己往海邊走。從小生長於內陸濱江城市,她還沒看過海。她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點點頭,「好吧。」 馮以安發現他的判斷錯得離譜。 兩人在海邊酒店附設的草坪自助燒烤吃晚餐,喝酒,看來自墨西哥的樂隊表演,主唱的男歌手長著典型的拉丁人面孔,英俊得讓人窒息,翻唱起老情歌來深情款款,唱到盡興處,走進人群中,對著一個個女士放電,有人滿面緋紅,有人避開視線。到辛辰面前時,她卻只是微笑,坦然與歌手對視,任由他執起她的手,對著她唱到一曲終了再親吻一下她的手才放開,她含笑鼓掌,毫無不安。 這個景象讓馮以安心緒起伏,既興奮又含了一絲妒意。回到海景房,他洗澡出來,看見她對著窗外暗沉的大海出神,他抱住她,將她抵在那面窗子上吻她,同時將手探入她衣內,她全無抵抗。 然而,他以為經驗豐富曾經滄海的那個女孩子,在他進入時,痛楚的呻吟聲從她咬得緊緊的嘴唇中逸出,淹沒在窗外傳來的海浪拍擊聲中,她的手指緊緊地扣在床單上,身體僵直面孔扭曲,那樣生澀,那樣緊張。 她的第一次。 意識到這一點,他竟然有狂喜,吻她咬出細密齒痕、滲出血絲的嘴唇,輕聲對她說:「我愛你。」 辛辰只將頭略略一偏,手指鬆開床單,移到了他的背上。 站在這個空蕩得幾乎有回聲的房子裡,辛辰苦笑了,「對不起,以安,我不知道男人的處女情結是怎麼回事,我只能坦白地告訴你,你那時是個很體貼的男朋友,但第一次對我來說,只是人生的必經階段,我不後悔跟你在一起,可那不是讓我留戀容忍一段已經破裂的關係的理由。」 「我沒猜錯的話,你曾經有過一次難忘的戀愛,心裡一直有一個人,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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