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路繁花相送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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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非能辨別那個表情和普通的投入、熱心的區別,因為對著嚴旭暉,他差不多就像看到了自己,清楚地知道此時自己的眼中有著同樣的渴慕,甚至是欲望,這個認知讓他無法平靜下來。 辛笛一臉認真地忙著整理服裝,打反光板,辛辰雖然有點被擺弄煩了,可覺得畢竟比關在家裡做作業要有意思,很聽話地配合著。 她靠著老房子的花崗岩牆壁,頭微微仰起,秋日陽光照著她白皙的肌膚,自下巴到頸項是一個精巧的線條,隨著呼吸與心跳,鎖骨那裡有輕微而讓人淪陷的起伏。 路非再也站不下去,跟辛笛說了聲有事先走,匆匆離去。 後來辛笛拿製作出來的畫冊給路非看,薄薄一冊,紙質印刷當然不算精緻,可是不得不承認,不管是辛笛的設計、嚴旭暉的攝影還是辛辰的演繹,都說得上頗有創意和水準,對一個學生來講,很拿得出手了。他收藏了一本,跟辛笛以前給辛辰畫的頭像速寫放在一塊。 路非聽辛笛說起嚴旭暉自告奮勇給辛辰補習強化美術,很有點不是滋味,可辛笛說:「這傢伙機靈,知道怎麼應付美術聯考,這會兒淨教辰子幾筆劃一個蘋果之類,辰子基礎不扎實,也真得學點這種投機取巧的速成應試方法了。」 他無話可說,只能安慰自己,畢竟只有大半年的時間而已。可是沒想到,辛辰居然在嚴旭暉的勸說下,拍了這麼個廣告。 辛笛嘀咕著:「已經這樣了,也沒什麼吧,廣告到期了就會撤下來。」 「小笛,小辰還是個學生,這樣的廣告掛得滿處都是,人家會怎麼說她,同學會怎麼看她,你怎麼想得這麼簡單?」 路非頭次用這麼重的語氣說話,辛笛怔怔地看著他,「哎,你和我爸媽一個口氣,沒那麼嚴重吧?!」 路是打著圓場,「算了,看看有沒補救的方法,畢竟她是未成年人,沒家長簽字,照片被派上這種用場,應該可以要求撤下來吧。」 辛開明的確去交涉了,廣告發佈機構卻十分強硬,並不讓步,加上並沒有相關法律對此做明確規定,辛開明和李馨夫婦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惹來更多議論,所以這些廣告一直掛在市區街頭,到期滿後才慢慢換下去,卻已經是大半年以後的事情了。 辛辰先是被大伯大媽前所未有地嚴厲批評,隨後學校裡同學議論紛紛,對她頗有點孤立疏遠的味道。校方也相當不悅,班主任通知辛辰請家長,辛辰只得叫大伯去學校。 和辛開明談話的是一個副校長,客氣而明確地指出,這所中學學風嚴謹,升學率一向驕人,辛辰的行為雖然表面看沒違反校規,但已經和學生身份極不相符,現在只提出了警告,希望家長嚴加約束管教。可憐辛開明身為機關領導,向來威嚴持重,卻也只能諾諾連聲,保證這種事以後不會再出現。 辛辰完全沒料到圖好玩賺區區800塊錢,會闖被別人看得如此嚴重的一個禍。大伯大媽說她,她只能低頭聽著;同學說風涼話,她只能冷笑一聲不理睬。可是等到路非再對她提出批評時,她已經沒有任何耐心聽下去了。 「你們大概都是嫌我丟臉吧,我就不懂了,一個廣告而已,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而且就算丟臉,也丟的是我自己的臉,廣告上有寫我是誰的侄女、哪個學校的學生、是誰的女朋友嗎?」辛辰一雙眼睛亮得異乎尋常,怒氣衝衝地說。 「小辰,你這態度就不對,我不過才說一句,你就要跳起來。」 「拍我也拍了,錯我也認了,保證我也下了,還要我怎麼樣啊?」 路非努力緩和語氣,「算了,小辰,這事過去就過去了,以後嚴旭暉再為這種事找你,你不要理他了。」 辛辰把頭扭向一邊,閉緊嘴唇不作聲。路非有點火了,「你看看你最近的成績,起伏不定,剛有一點起色,馬上又考得一塌糊塗,這樣下去,就算參加美術聯考,高考分數也好看不了,你到底有沒想一下將來?」 「路非,教訓我是不是很過癮?我早說過,我不愛學習,別拿你的標準來要求我。」 路非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良久他歎了一口氣,「小辰,我馬上參加考研,這些天我都不能過來。我不是教訓你,可你總得想想你的將來,中考時你還知道,考得不好,你大伯會為你操心,高考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辛辰眼圈紅了,她一向只肯接受順毛摸,這段時間從家裡到學校飽受壓力,再怎麼裝著不在乎,也是鬱悶的。眼見路非眉頭緊鎖、不勝煩惱的樣子,她心中後悔,卻仍倔強不肯低頭。 「回去吧,天冷,小心著涼了。」 她是藉口買東西出來的,自然不能在外久待,兩人站在夜晚寒風呼嘯的馬路邊,她早就被吹得手足冰冷,可就是不動。路非無奈,將她拉入懷中抱緊,她這才哭了出來,哽咽著說:「我再不去拍廣告了。」 「沒事了沒事了,別哭。」他將她的頭按到自己胸前,下巴貼著她的頭髮,輕聲安慰她,「待會兒腫著眼睛回去,你大伯大媽又該擔心了。」 路非摟著她的肩,送她到院子外,看那個纖細的身影走進去,一個孤單的影子斜斜拖在身後,她突然站住,回頭看著他,逆光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他知道,她沒有如往常道別那樣對他微笑,北風將她梳的馬尾辮吹得歪向一邊,衣袂飄起,顯得單薄脆弱。他必須控制住自己,才能不跑過去緊緊抱住她。 「小辰,快進去吧。」他的聲音在風的呼嘯中低沉零落,她點點頭,轉身走進樓道。 路非帶著衣服上她的淚漬往家走去,寒風將那點印記很快吹得無痕,他卻實在沒法告訴自己沒事了。 他獨自躑躅冬日街頭,不知走了多久,在一個廣告燈箱下停住腳步,上面是辛辰的微笑,慘澹的路燈燈光下顯得天真而挑逗。他律己甚嚴,但並不是生活在真空,當然知道這對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上次和一個同學路過,那男生細看,然後吹口哨笑道:「活脫脫的制服誘惑啊。」他只能一言不發。 可真的是誘惑,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誘惑來得粗鄙直接,甚至已經走進了他的夢中,他的惱怒更多出自於此,他不願意他的辛辰同樣成為別人的幻想,卻完全對此無能為力。 路非的母親認真找他談話,告訴他,她和父親都不贊成他留在國內讀研,尤其不贊成他留在本地繼續學業,「你父親新的任命大概馬上就要下來,開年以後,就會去南方任職,我肯定也會跟過去。你選擇的專業方向,應該出國深造,以後才有發展,我們一向覺得你考慮問題很全面,也有志向,怎麼會做這麼個決定?」 他無言以對,只能說再考慮一下。 路是勸他:「路非,我不是站父母那邊來遊說你。可不滿17歲的女孩子,甚至連個性都沒定型,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性,你現在和她戀愛,兩個人心智發展完全不同步,有共同的話題嗎?她可能和你一起為某個目標努力嗎?更別提這滿街的廣告,要讓爸媽知道,簡直一點機會也沒有。」 路非不能不迷惘,的確,和辛辰在一塊的時光非常甜蜜,可是兩個人個性、處事都完全不同,他不知道這任性的女孩子什麼時候能長大,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負擔兩個人的未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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