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路繁花相送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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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什麼不試試在一起?我覺得應該會很開心的。」 辛笛側頭看他,夕陽餘暉透過前擋玻璃照在他的面孔上,那個被鍍上一點淡金色的側面有挺拔的鼻樑,眉毛濃黑,嘴角噙著一點笑意,英俊得無懈可擊。她只能承認,看著確實賞心悅目,別的不說,單純對著這樣一張臉,也應該是件開心的事情。可是只為這個理由就和他戀愛,卻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了。 她不接他的話,隨手拿起放在儀錶盤上的演唱會門票看看,著實嚇了一跳,兩張內場門票,並不算很靠前,但標價都在千元以上,「哈,搶錢啊,去年我在香港紅館看陳奕迅的演唱會,最高票價也不過400多港元。」 「內地演出市場是這樣,大牌歌手比較少來,演出商壟斷市場,藉口演出成本高,開出的票價畸高,可是總有人追捧,沒辦法。」大衛凡做廣告這一行,自然瞭解這一類商業演出的內幕。 車子下了外環線,駛進通往體育中心的大道,天色漸暗,來往車輛驟然增多,顯然都是奔演唱會而去。員警在沿途疏導著車流,而體育中心門前的路已經開始堵車了。 大衛凡的車跟著前面車輛緩緩移動,終於駛進了體育中心的停車場。他們停好車下來,到處都是興奮的觀眾,賣望遠鏡和助興小玩意的小商販來往穿梭著,那樣輕鬆熱鬧的氣氛不知不覺感染了辛笛。大衛凡買來一把幼稚的螢光棒遞給她,她笑著接過來隨手揮舞。 兩人跟著人流進場,這場演唱會門禁森嚴,持票要通過三道關卡掃描加安檢才能進入內場。終於坐到座位上,天色全暗下來,眼前的舞臺由主舞臺、延伸舞臺、側舞臺和升降舞臺組成,主舞臺後方兩側懸掛著超大尺寸的led屏,四周還有投影大螢幕,看上去華美開闊,確實如報紙上宣傳的那樣花了大手筆搭建。 大衛凡看著手裡經過掃描器檢測過的門票,突然笑了,「記得十年前在美院讀書的時候,一個過氣的香港組合來體育館開演唱會,我們只湊錢買了一張門票,不過有大概超過一百個人都進了場子。」 「啊,不是吧,那次我也去了。」辛笛忍不住大笑了。 他們兩人就讀的美院一向在本地有點不大好的名聲,學生除了打扮奇特、行為放曠外,還以什麼都能仿製出名,從當時沒有防偽技術的演唱會門票、公園門票、動物園門票、電影票、乘車月票直到食堂飯菜票,全由人手工繪出,而且惟妙惟肖。 美院沿線的公汽深受困擾,當時售票員看到這一站上來的學生都會重點防範,拿過月票看了又看,而接受審視的學生越是顯得無辜,大概就越有可能用的是手繪版月票。有時售票員也會氣樂了,「嘿,別說,這票花畫得,比我們公司印得精緻多了。」引來滿車乘客大笑。 辛笛沒用過仿製的月票,可是她算膽大得出奇,才讀大一,聽到拿假門票去混演唱會的號召馬上響應了,拿回來三張票,叫路非和辛辰一塊去。辛辰自然是高興,路非遲疑了一下,看看雀躍不已的辛辰,答應到時帶她過來。 辛笛,你還真是遲鈍得不一般啊。她這會兒回想起來,禁不住好笑了。當然,路非從小學小提琴,熱愛的是古典音樂,怎麼可能會屑於聽那種演唱會,如果不是為了讓辛辰高興,他才不會去的。 那是冬天的一個週末,路非領了辛辰過來,三人在體育館碰面,辛笛拿著票,大搖大擺地帶他們入場,然後不停和周圍同學談笑打招呼。路非不免有點納悶,「小笛,你們同學都很闊氣啊,這麼多人來看演唱會。」 辛笛詭秘地笑,招認了票是仿製的,路非大吃一驚,禁不住搖頭,「你們可真是……」他沒批評下去,看得出辛辰兩眼亮晶晶的,只覺得這事有意思,而辛笛根本不在乎批評,只好笑著讓自己不要煞風景了。 辛笛的確對這事沒任何心理負擔,在那以後,她還不止一次拿著仿製的入場券混各類展覽。 她那些精力過剩的同學每次都是擺出流水線的架勢,找來合適的材質,一人負責一道工序,認真地仿製著各類沒什麼意義並不算值錢的票據,全都沒有負罪感。讀美院的學生大半家境都不錯,在辛笛看來,他們付出的熱情以及用心程度早超過了票面價值,也許大家都更多地把那當成一種對於秩序的挑戰,一個集體惡作劇和狂歡活動了。 想起這樣有趣的往事,辛笛回頭,和大衛凡相視會心而笑。 隨著低空焰火升起,一身金色外套的張學友登場,可容納四萬人的體育中心瞬間沸騰了。雖然年過不惑,可歌神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四首勁歌熱舞,現場氣氛一下掀起了小小高潮。 辛笛一邊聽歌,一邊留意著舞臺設計、演員服裝,這算是她的職業病了。前面觀眾不少已經興奮得站了起來,她個子小,視線自然被擋住了,也無法可想。 後面觀眾先是叫著「前面的坐下來」,屢叫之下沒有多少回應,夏天的高溫加上本地人火爆的脾氣發作,離他們座位不遠處居然有兩個觀眾動手扭打了起來,隨即周圍的人也加入了戰團,這一片觀眾區頓時大亂。 大衛凡練田徑出身,動作十分敏捷,不等辛笛反應過來,已經一手擋開一個飛過來的礦泉水瓶,另一手抱起她,幾步跨過倒地的座椅,退到了隔離墩那邊,這才放下她。 辛笛驚魂未定地看著那黑乎乎下亂成一片的觀眾區,「這樣也能打起來。」 「放心,今天保安嚴密,一會兒就把他們收拾了。」大衛凡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個打鬥場面,似乎覺得比舞臺上的歌神來得有趣。 果然一隊公安和保安馬上沖了進來,利索地制服了打得正帶勁的幾個人,扶起座椅,這一小片觀眾區的秩序很快恢復了,只是歸位的觀眾和趁亂從外場湧進來的人一下佔據了座位。 大衛凡笑著搖頭,見辛笛正踮起腳尖看臺上開始唱《雪狼湖》片段的張學友,這一場伴舞服裝精緻,想必她很想看到,他突然握住她的腰,將她舉起來放到高高的隔離墩上坐著。辛笛嚇得用手緊緊抓住他的肩頭,深恐滑落下來,可是馬上就發現,坐在這上面比剛才的座位看得清楚得多,視線毫無遮擋地對著舞臺,不由得大是興奮,旁邊好多男人也見樣學樣,將女友放上隔離墩。 大衛凡站在她身邊,一手環住她的腰,用身體支撐著她,她的手繞在他肩上,身體倚著他。辛笛不敢低頭,只能保持看著前方。全場觀眾都在合唱著一首首耳熟能詳的歌曲,這樣熱烈的氣氛之下,仿佛並不帶半點曖昧,可是兩人的身體貼合在一起,姿勢實在親密得無以復加。 一首快歌唱完,張學友停下來站在臺上,透過led,可以清晰地看到這個四十多歲老男人額頭上的汗水,他接著開始唱《她來聽我的演唱會》: …… 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她努力不讓自己看來很累 歲月在聽我們唱無怨無悔 在掌聲裡唱到自己流淚 嘿…… 辛笛以前從來說不上是張學友的歌迷,此時全場安靜下來,沒有人瘋狂唱和,沒有人揮舞螢光棒,只剩這首歌盪氣迴腸地飄蕩在體育中心內,所有的觀眾全都凝神靜聽,她被深深觸動了。 那樣一段高度精練的情感歷程,那樣歌者與聽眾共同成長的感悟與默契,都似乎融會在這首歌中,一曲歌罷,掌聲如雷,舞臺背後煙花沖天而起,激起現場觀眾齊聲歡呼。 辛笛收回目光,發現大衛凡正含笑凝視著她,似乎說了句什麼,可這樣嘈雜喧鬧中,哪裡聽得清。她剛要俯下身,他突然將她抱下來,湊到她耳邊重複道:「十年前我們也一塊聽過演唱會,雖然是和另外一百個同學一起,希望從現在開始,以後一直都有陪你聽演唱會的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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