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遇見你是我宿命的審判 | 上頁 下頁
九十四


  這意味著一切都是謠言,意味著有一部分視線被轉移到她身上的時候,有人借此機會做別的事情。

  文卿很想見唐嫂,閉上眼模擬兩人見面的場景,卻真的相對無言。她想問為什麼,但是換了自己,一個平常不錯的朋友求你打個電話,你能拒絕嗎?她想說我不怨你,可是自己的人生完全因為這個電話改變,說不怨,真是不甘心!病床上的日子很難熬,熬過去又很簡單。每天看著窗外的藍天和一角的樹枝,數著落葉和偶爾停留的小鳥,心會慢慢地靜下來。甚至,她會懺悔,懺悔自己知道得太多,懺悔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今日之果昨日之因,誰也怪不得。 她本就是隨遇而安無所求的人,對世界、對人、對己,都不苛責。慢慢地,對俞露的那點兒怨恨也沒有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何況是俞露那樣的人。牽制了自己,便牽制了宋沙和伍兵。她一向不信這二人,這樣做再合理不過了。

  老石再次出現的時候身後跟著伍兵,「文卿同志,辛苦你了。」他解開文卿的手銬,「不過你的傷勢還需要靜養,這裡的條件不錯,費用也都付了。你好好休息吧。」

  文卿苦笑,都一個月了,這地方就算是天堂也不能待,「我能離開嗎?」

  「好好,隨便你。」老石笑眯眯地說。

  穿上警服的他,笑得像街道辦事處的,文卿奇怪他怎麼能做緝毒員警?

  文卿扶著站起來,躺了這麼久,胳膊都瘦了。不是吃得不好,是肌肉萎縮。

  伍兵沒說話,一上來扶住她。老石說:「這次多虧了伍兵同志,我們才能及時破案。不過,按照伍兵的要求,我們會為他保密,既不會請他作證,也不會在任何資料中提起。你放心好了。」他好像很親切的樣子,「唉,伍兵為了你真是出生入死啊,你不要怪他啦,他是一個好戰士!」

  他沒說如何處理文卿。離開這裡?以什麼名義離開?文卿發現,自己想通的都不通,一遇到事情就變成俗人。各種情緒紛至遝來,一時間只能低頭不語。

  伍兵一直沒有說話,人消瘦了很多。

  老石說:「這些日子,老伍天天來看你,你昏迷的時候他就在外面守著。唉,不容易啊!」

  原來真的有人!文卿低頭去看,那人正半蹲在地上,為她穿鞋。很仔細地套好襪子,厚厚的棉線襪子,他還記得自己怕冷。只是鮮紅的顏色有些刺眼,他也記得要驅邪嗎?文卿想笑,鼻子一酸卻要掉淚。

  老石已經悄悄地退了出去。伍兵握了一下松松的褲管,起身為她換衣。文卿有些不習慣地擋住他,自己換好了內衣和褲子。

  傷口只是結痂,動作並不方便。回頭看見伍兵沉鬱的臉,她終於笑了出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伍兵沒說話,伸手阻止了更為艱難的套上上衣的動作。

  輕輕褪去病號服,露出雪白的肌膚和那塊猙獰的紅痂。暖氣早就來了,病房裡溫度適宜。文卿以前總不願去看那裡,似乎這樣就證明一切都是夢,但是今天面對伍兵,她終於低下頭,第一次去看自己的傷口。囂張的猙獰、靜態的血腥,不大的一處,鼓鼓的,聚集了天下的醜惡。她忍不住輕輕地去摸凹凸的地方,是湧出來的血凝結,然後一次次地換藥,最後形成的吧。那疤並不大,也不圓,周圍的皮膚好像被抻緊了一般,拉出一條條放射狀的細線。

  一隻大手覆在她的指頭上,輕而堅決地分不開。扶起她的胳膊,雪白的帶著精紡味道的無托胸衣穿在她身上。這是她常穿的最舒服的一件衣服,卻不是她「交易」時穿的。伍兵帶來了全套新衣,就放在一邊。

  伍兵繞在她身後,慢慢地扣好搭絆。兩隻有些粗糙的手掌在她的蝴蝶骨上微微停留,便迅速離開。一件件的,從胸衣開始,慢慢地為她套好。伍兵在她身邊忙活,愈發粗重的氣息,在她耳邊回蕩,熟悉的味道愈來愈濃,文卿才發現,已經很久沒有聞到了。

  此番環繞,恍若隔世。

  穿好後,伍兵把文卿抱在懷裡。文卿微微掙扎,伍兵開口,卻惜字如金,「別動。」

  文卿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不許動,舉起手」,莫非天道輪回,上天知她受了冤枉,用這種方式還自己一個應得的溫柔?

  來到外面,伍兵看了一眼老石,部首:「可以走了嗎?」

  老石點了點頭,「回頭再辦手續吧!」

  文卿開口,「我要現在辦。」

  走也要走得乾淨清白,她還要工作,弄不乾淨,律協那裡不好交代。老石看了看伍兵,伍兵點點頭。老石掏出一疊文件,原來都準備好了。

  看著證明上刺眼的「犯罪嫌疑人」五個字,文卿問老石:「怎麼,不是都查清了嗎?」

  老石搖搖頭,「俞露在逃。和你交易的那個人是按照俞露他們的要求辦事的,而唐嫂也只是按照俞露的電話把你叫去,至於叫去做什麼,她並不知道。」

  文卿苦笑,「也就是說,我還不清白。」

  老石抱歉地笑笑。

  文卿點點頭,在下面簽上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是命,至少他們開始認為自己是被冤枉的。這就好,很好了。

  文卿穿著伍兵的大棉袍,被抱出醫院的大門。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重,也不知道伍兵的力氣有多大,但是總這樣抱著也吃不消。所以,老石提議送他們回去的時候,文卿同意了。

  車窗外飄起了雪花,老石說今天是大雪,節氣很准。趴在窗戶正看得入神,手下面墊了一個厚厚的肉墊,身後暖融融的,「窗戶冷,別凍著。」

  索性靠進他的懷裡,不管結局是什麼,至少他們都健康,至少還都活著,還都是個正常人般地活著。

  「你沒事吧?」文卿一直沒問伍兵。

  伍兵說:「沒事。拿了俞露的監控材料,已經交上去了。」

  「電視裡你這種人會變壞,變得和俞露他們一樣壞。」文卿有有心情開玩笑。

  伍兵道:「不會,他們表面還要做好人。我只是拿監控資料,不需要從他們那裡套話。」

  「麗莎呢?」這才是文卿最關心的,但是一度也忘記了。

  「哦,她啊,不知道。能幫的都幫了,自求多福吧。」

  「你無情了很多。」文卿內疚自己的聲音如此輕快,「當初你不僅英雄救了我,後來還以身相許。」

  伍兵笑了,「你怎麼知道我這個英雄不是故意的?換了別人,我也要掂量一下。」他輕笑,胸膛發出微微的震動,文卿覺得心都酥了。

  自由的感覺就是幸福。

  過了一會兒,文卿才想起來要說的話,「哦,有很多人要倒楣了,他們會怨你的。」

  伍兵聲音裡透著一點兒輕鬆和篤定,「不會。一來我是匿名,二來受益最大的人不是我。」

  「是誰?」

  伍兵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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