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遇見你是我宿命的審判 >


  「這兒還是自行車道呢!汽車位就許你隨便軋壞別人車子了?那我開寶馬撞你個破雅閣,也算合情合理!」

  「唉,算了。」一直沒說話的快遞員突然開口,「算了,哪兒壞了,我賠……」

  「憑什麼咱們賠!」文卿這時已經認出快遞員正是經常去公司的伍兵。她攔住話頭,像雅閣車主這種欺軟怕硬的就不能給他說話的機會,「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他趁你抓賊,毀壞你的私人財物,還索要錢財,分明是借機訛詐,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賊偷的同夥,借此機會轉移注意力!我告訴你,看好你手裡的賊,別趁機讓他放跑了!」

  文卿含沙射影步步緊逼,伍兵下意識地扭緊了賊的手,小賊一陣哆嗦,臉兒都白了。伍兵下意識地松了松,賊偷已經明白,碰到硬主兒了。

  雅閣車主氣得直哆嗦,擺出一副自認倒楣的樣子嘀咕,「行行行,我說不過你!搶你?像你這種女人被搶都是輕的——」

  「呵,你還想報復是不是,給你同夥兒報仇?你別走,你等著,我報警了。今兒咱非得查清楚你是不是劫犯的同夥。我告訴你,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搶劫公私財物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像你這種構成同案犯的,一併處理!」

  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卡宴降下車窗,有人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方向,嘴角掛著嘲弄的笑容。小賊四處張望,無意中看到車主,眼前一亮,趕緊低下頭偷偷地笑了。

  雅閣車主被文卿的伶牙俐齒和蠻不講理氣走了,臨走還扔下三百元票子作為賠償。員警趕到,抓了賊偷,又讓文卿和快遞員一起去做筆錄。

  到了派出所,值班民警認識文卿,熱絡地問著嚴律師好。聽說那個賊竟然敢搶嚴律師所裡的人,啪的一聲拍了拍夾子,道:「行了,文律師你放心,怎麼也得判他個搶劫罪!最近咱們這一帶這種搶劫還挺多,我懷疑是團夥作案。」

  銬在牆角暖氣上的人嚇得動了動,卻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呼天搶地地喊冤。文卿離得近,聽見那人嘟囔,「哼,誰敢得罪宋哥!」

  伍兵看了看文卿,見她只是愣了一下,又跟沒事人似的便不再多言。

  做完筆錄,帶著伍兵出來。客戶那裡已經推掉,晚上沒有別的事情。自行車壞了,留在派出所作物證,收據還在伍兵手裡。

  幾個小時,電光石火,出了這麼一樁!

  走在路上,文卿長長地出了口氣,氣血不停地在胸口翻滾,恐懼、憤怒、沮喪卻因為身邊有人而不得不卡在喉嚨!

  「伍兵,謝謝你啊!」文卿一邊說,一邊豎起羊絨大衣的領子,並縮了縮脖子。這個動作使她整個人好像松了一口氣,方才的幹練消失得無影無蹤。

  伍兵快速收回目光,低頭說:「不用,應該的,文律師。」

  「呵呵,忘了,你原來是認識我的。我太忙了,一直沒打招呼,不好意思。以後就叫我文卿吧!所裡都這麼叫。」

  伍兵經常送快件到文卿的所裡,這次能碰上也是趕得巧,正好送完快件出來。只是文卿不知道,伍兵已經很多次在這個時間站在大廈的門口,只為了能有機會遠遠地看一眼她。

  從兜裡掏出三百塊錢,文卿道:「這是剛才那傢伙賠的錢,你收著,公司肯定會讓你賠錢的。這年頭,老闆只問利潤,對你這種好人好事不開除就不錯了。」

  伍兵連忙閃開,「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這是我應該做的。」

  文卿愣了一下,「應該做的」似乎是小學作文裡常用的詞,這年月很少有人用了。忍不住就著路燈,上下打量了一眼伍兵。

  這個人有點兒瘦,但是很直。

  文卿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字——直。

  挺直的鼻樑,挺直的脖子,挺直的脊柱,甚至連目光都是筆直的。

  儘管他從事的是這個城市裡被定義為「民工」的職業,可是文卿從他身上找不到一絲被生活或者社會壓彎的痕跡。而且,他的「直」顯得那麼輕鬆自然,好像天大的事情都不算什麼。文卿收回目光,拽過伍兵的書包,塞了進去,「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

  伍兵不好意思碰文卿的手,只能結結巴巴地說:「別,這樣不好!應該的,都應該的。」

  文卿被逗笑了,「那你拿著這錢也是應該的,別推辭了。」

  伍兵認得文卿,但是注意到她卻是因為和律所的前臺吵架。那天,他已經累了一天了,下著大雨,發著燒,不小心漏送了一封快件。小前臺路亞對他的去而折返不僅不領情,還指著鼻子罵他耽誤了自己的時間,當時他真有毀天滅地的想法。

  可就在那時,文卿過來取自己的檔,只低低地說了聲「路亞」,小姑娘就住口了。然後文卿對他抱歉地笑了笑,很平和,像個老朋友似的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來京那麼久,受了那麼多委屈和不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在這裡的時候,伍兵遇見了文卿,為了這朵微笑,他覺得還可以堅持。

  後來,儘管那家律所的小前臺刀子嘴尖利逼人,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最後到達,然後等著偶爾的相遇。

  所以,當那個賊靠近文卿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警惕,當賊伸出手時,他已經開始起跑。即使隔著一條馬路,即使馬路上車來車往,當文卿開始尖叫的時候,伍兵已經一馬當先沖到她身邊,攔住了倡狂的小賊。

  伍兵從不會想不該想的,只有文卿哆嗦著站在他身邊,軟軟得像一隻寒風中瑟瑟的小貓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可以保護她,而這種保護讓他的心饗足豐盈而柔軟。

  他猛然感覺,北京的冬天也沒有那麼冷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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