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雷池(18)_彭祖貽

一八

　　洪峻心裡又是一震。他很清楚這往返兩百多公里去辨識的那具屍體與夏景沒有任何關係，可又不能將真相說出來，因為那是不可能說清楚的真相，看著夏景期待地望著他的目光，他很難拒絕她的請求，但又實在不想看到她當著自己的面再失望一次，"我沒警服，連警官證都沒辦，"他為自己找了個藉口，"人家不接待怎麼辦？"

　　"這是你轄區的事，你不去誰去？"陳銘說，"你放心去吧，甯豐交警的黃大隊長是我戰友，我打個電話，你直接去找他，他叫黃鵬。對了，回來後趕緊去拍證件照，我讓內勤抓緊時間給你把警官證辦了。"

　　紅色保時捷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車內開著空調，涼噝噝的。從離開派出所到進入高速路口，二人一直都沒說話，氣氛也像車內的溫度一樣的涼。洪峻想說話，可不知道怎麼說，他這是第一次與一位時尚美麗的姑娘單獨在一輛小車內，而且是姑娘開車，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有些莫名的緊張，甚至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閃忽之間，他從倒車鏡中看到了夏景的臉，她沒有化妝，或者說她的妝化得不露痕跡。上蒼能夠賜予一個女性的最好最精巧的構造都在她的臉上，他又看到她左眉中的那顆小紅痣了，遺傳真是太精妙了，生命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在傳承著，黎萍的魂靈是否就附著在身邊這個更為年輕美麗的身體之中呢？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又讓他驚悸，他不敢再看這個小紅痣了，目光從倒車鏡挪到車窗外。

　　高速公路的兩旁是一馬平川，綠油油的莊稼一眼看不到盡頭。

　　夏景突然"撲哧"笑了一下，"沒坐過女孩子開的車吧？"她似乎看透了他內心的窘態。

　　"我都沒跟女孩子在同一輛小車內呆過。"夏景一開口說話，洪峻輕鬆了許多。

　　"看你不自在的樣子，"夏景給了他一個微笑，"不會吧，那麼純潔？"

　　"真的，我連戀愛都沒談過。"洪峻說。

　　夏景瞥了他一眼，"不會吧，聽說你以前是桂醫的老師，醫學院的漂亮女孩不少，看你人也不像個連戀愛都不會談的書呆子，應該有機會呀。"

　　"怎麼說呢，"洪峻說，"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狀態都沒找准，最好就別成家，別人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是這麼想的，家庭應該是超穩定型的結構。"

　　"這麼傳統啊？"

　　"我本來就出生在一個傳統的農民家庭。"

　　"像你這樣的男人剩的已經不多了。我們家，"夏景一邊開車一邊說，"本來多好的結構啊，看我的長相就知道了，生物學意義上的遺傳基因不錯，可惜我們家唯一的男人德行不行，我母親，她不僅是個好母親，也是個非常聰明能幹的女人，可聰明能幹有什麼用？沒遇上好男人，事業再輝煌，感情上沒有歸宿感還是不幸福。"

　　"看來你跟母親的感情很深。"

　　"本來嘛，相依為命，我跟黎萍非常像對吧？"

　　"太像了。"

　　夏景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心虛的他馬上將目光挪開。"不能這麼說，"夏景說，"你是沒見過我的母親，我呢，充其量是有點兒漂亮，而她那是美，漂亮和美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她氣質特別好，走到哪兒都是焦點。我外在的樣子雖然像她，但內在的東西遠遠不如，我要達到她那境界，最少要熬到她那個年齡，可惜到那時候人就老了，人不能兩全，是嗎？"

　　"我不懂女人，完全不懂。"

　　"是嗎？想懂什麼，說出來，我告訴你。"

　　"比如現在吧，你能用這麼輕鬆的口氣跟我談論你的母親，"洪峻說，"讓外人聽我們對話，絕對猜不出我們此行是去幹什麼。"

　　"我一直不相信黎萍遭遇了什麼不幸，感覺上理智上都這樣認為，她一定是有什麼事兒或者是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才不與我聯絡，說不定是故意跟我玩失蹤，這段時間我忙著拍片子，對她是關心不夠。你說黎萍這人也是，都這麼大人了，還玩這個！"夏景笑了幾聲，表情又變嚴肅了，"她那麼好那麼完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出事呢？那上帝可就真是瞎眼睛了，可我又忍不住--"她的聲音也變了，有些哽咽，"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你是怎麼知道甯豐這邊死人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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