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雷池(11)_彭祖貽

一一

　　第二章

　　又見眉間痣

　　映月社區設有專門的民警辦公室，唐歡歡將這間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社區的各種檔案資料歸置得十分齊整，還很有情調地擺了幾盆盆景。一上班，唐歡歡就將洪峻帶到這兒，"這幾樣東西都送你了，可別給養死了。"唐歡歡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說。

　　洪峻說："我不會養花，要不你都搬走吧。"

　　"我往哪兒搬，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懂事啊？"唐歡歡教訓他說，"這些盆景都是社區的居民送給社區民警辦公室的明白嗎，體現的是警民魚水情。還大學老師呢，這個意思都搞不明白？不懂不會學？買本花卉種植方面的書不就會了？"

　　"你能教我最好。"洪峻笑道。

　　"這態度還差不多。"唐歡歡也笑了，接著說了一些花卉盆景栽培的常識，怎麼澆水，什麼時間施肥，說話間不時地擺出老員警的架子，不經意間又流露出小女兒態。洪峻有點喜歡這位比自己小好幾歲的警花了，也有意裝著很謙虛的樣子。

　　"你看看檔案材料吧，先系統地瞭解一下映月社區的基本情況。順便說一句，抽空去把頭髮剪短，你這髮型，穿便衣挺好看的，穿制服不行。"唐歡歡掏出一串鑰匙往桌上一扔，指著檔案資料櫃子又說，"我出去跑跑，跟該告別的人打聲招呼。"

　　"你不是還要帶我幾天嗎？所領導都說了，讓你帶我一陣子。"洪峻說。

　　"你三歲兩歲呀，還要人帶？既然要我帶就聽話，"唐歡歡說這話的口氣有點像幼稚園的阿姨了，"改時間吧，我抽空帶你到社區各處轉轉，走了啊。"

　　唐歡歡丟下話就出門了。辦公室裡就剩洪峻一個人了，他突然覺得空蕩蕩的。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孩子們的歌聲，他尋聲推開一扇窗戶，發現窗前不遠的地方是一所設施完備的幼稚園，歌聲就是從幼稚園裡傳出來的。映月社區是桂城市有名的花園社區，這裡的居民大多是富人和有身份的人，站在辦公室的二樓看去，所見的空地都綠蔭蔥郁，花團錦簇，一些居民怡然地在其間走動著，環境十分宜人。洪峻的感覺卻怪怪的，他想自己本是一介書生，怎麼突然就變成了負有保護這一片土地安寧責任的社區員警了？

　　在他的印象中，員警應該要麼是孔武有力，令犯罪分子見而喪膽的，要麼就是機敏過人，目光如鷹的那種，而自己這兩者都不是。我能當好員警嗎？能承擔起這份責任嗎？他想，轉而又笑了，連唐歡歡這麼個小丫頭片子都能幹得挺好的事，我有什麼理由幹不好？

　　起風了，天空傳來沉悶的雷聲。他抬頭看了看天，已經是烏雲密佈，要下雨了，他關好窗戶，回身又將門關上，在室內轉了轉，隨手從牆上取下一個資料夾翻了翻，外面的暴雨已經下起來，劈劈啪啪地打擊著窗戶玻璃，雷電的閃爍和聲響也越來越密。

　　洪峻手中的資料夾裡都是尋人啟事和案件協查通報，有些是街上公開張貼的。他信手翻了幾頁，當看到一張尋人啟事上的一張熟悉的照片時，人一下子呆住了，意識頓時陷入魔境："痛，我好痛！"照片上的人向他伸出手……一道刺眼的電光在窗外的近處閃爍，嘎啦啦，一陣雷鳴轟動，洪峻一驚，手中的資料夾也失落到地上，仿佛遭到雷擊似的目瞪口呆。

　　是她，肯定是她，那個上周被他帶人肢解了的美麗女人！

　　瞑瞑之中，她追著自己的足跡跟過來了，還挾著風雨雷電，她是不散的陰魂？

　　發了一陣呆的洪峻慢慢從驚悸狀態中恢復過來，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資料夾，重新翻到那一頁。洪峻覺得自己現在應該作出理性的判斷了，尋人啟事上的照片肯定是來自她本人的身份證照片，黑白的，但面目很清晰，與那個被肢解的女人十分相似的觀音臉，他現在只能認為與那個被肢解的女人相似而不敢作出絕對準確的判斷，而最能代表死者面部特徵的那顆眉間的小紅痣在照片上沒有反映出來，這讓他多少存在一些僥倖--也許只是相似而已？

　　尋人啟事上的文字資訊是：

　　黎萍，女，44歲，桂城市人，大學文化，身高1?66米，蛋形臉，雙眼皮，左眉間有一顆小紅痣，染成玫瑰色的披肩髮，皮膚白皙，於2006年7月7日傍晚外出散步未歸，離家時，上身外穿淡綠色外套，內著鵝黃色彈力衫，下身穿白色A字裙，腳穿白色春秋高跟皮鞋和肉色絲襪，失蹤時身邊帶有一隻右後腿瘸了的小獅毛狗……

　　除了衣著洪峻沒有看到之外，尋人啟事關於死者特徵那寥寥數筆的描寫與那具被肢解的女屍都對得上，包括玫瑰色的披肩髮和左眉間的小紅痣，還有瘸腿的獅毛狗，讓他聯想起那天解剖結束後在實驗大樓側門出現的那只狗，確實是瘸腿的，只是他當時沒注意是不是瘸的右後腿，如果是，那它該是追蹤主人的氣息去那兒的，在那兒守候，但它守候到的卻是剛剛肢解過它主人的一群人，它一定是從這群人身上嗅到了主人的氣息才會那樣的狂吠。接著，他又想到第二天下午老吳師傅吃狗肉下酒的情景，他吃的會不會就是這只忠實于主人的小獅毛狗呢？難道它也隨著自己的主人去了另一個世界？

　　洪峻感到胃內一陣翻動，痙攣，因為他也吃過一塊狗肉，如果真是那只忠誠的小獅毛狗，他該是多麼殘忍啊！！現在，他已經基本上可以確認這個黎萍就是那個被肢解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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