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雷池(8)_彭祖貽

八

　　"洪老師還沒結婚啊？不會吧？"薄英說，"我看他各方面條件都挺優秀的嘛，人也帥，是不是挑花眼了？"

　　張懷念說："那倒不是，他不是個花心的人，這我可以證明，我看主要是情商太弱。"

　　邊城說："薄英，你們單位美女如雲，你給關心關心。"

　　薄英說："改天我在電視臺留意一下，有合適的就見個面。"

　　張懷念捅了洪峻一下："聽見沒有，這回你可得好好地教教邊小軍，邊市長剛才說的男人一生最重要的兩件事，說不定就一次性的給你解決了。"

　　洪峻嘿嘿一笑，沒說話。這工夫他打量了一下這座市長官邸，除了牆上掛的幾幅字畫似乎有些來歷之外，擺設跟普通的雙職工家沒什麼兩樣，心裡便感歎：這是個好官。

　　二人又坐了一會兒，張懷念問了問邊城的身體情況，又說些了些注意事項便起身告辭了。

　　"痛，好痛！"裸體女人淒厲地慘叫著，身體也隨之坐了起來，敞開的腹腔內血淋淋的內臟清晰可見：桃形的心，扇葉般的肺，半月似的腎，逶迤的腸子……纖纖的雙手求助地向他展開，手指在一節節地伸長，化成利劍般的鋒刃……

　　洪峻嚇得大叫一聲，從床上彈起來，這才意識到剛才不過是做了一個夢，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他打開床燈，又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才淩晨三點，他知道自己再也睡不著了，剛剛做過噩夢的他頭痛得厲害，但還是熄了燈，放平身體躺在床上。

　　剛才夢中出現的，是他作為醫學院教師參與解剖的最後一具屍體，也可能是他終身難忘的一具屍體。現在，躺在黑暗中的他無論是睜著眼睛還是閉上眼睛，都會清晰地看到她，她那美麗如雕塑的胴體，她那似曾相識並引起他心靈震撼的酷似觀音的面容，還有那顆小小的眉間痣。

　　她是誰？她從哪兒來？她是怎麼死的？她為什麼捐獻遺體？他又一次問。

　　肺部有陳舊的鈣化點，右心室肥大，鞏膜點狀出血……構成死亡的致命原因究竟是什麼？心臟病還是……

　　他開始譴責自己了，譴責自己最後一課的敷衍，不，應該說是怠忽職守。他本來是可以給學生們一個清晰的答案的，學生們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機會。

　　然而，最讓他不安的是關於鞏膜點狀出血的說法，這應該是典型的暴力窒息死亡症狀，如果是，屍體應該還有其他相應的症狀，學生之所以沒發現，是因為他們還是學生。

　　難道這是一起兇殺案？

　　他被自己冒出的這個念頭嚇壞了。

　　醫學院的解剖室裡陳放的竟然是一具死於暴力窒息的女屍，而自己卻被告知這是一個自願捐獻遺體的志願者，這意味著什麼？

　　他決定重新檢驗那具屍體。看著窗外的天色泛亮，他內心就衝動起來，恨不得馬上就沖到解剖室去，但他理智地控制了內心的衝動。

　　在整個醫學院，解剖室是陳放屍體的最佳地點。

　　一個死於暴力窒息的女人卻被當作捐獻遺體的志願者，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陰謀！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一口張開大口的陰謀的陷阱在等著他往下跳，他已經看到那是一口深不可測的陷阱，他不能輕率的就這麼跳下去。

　　不能讓施展陰謀的人意識到自己已經覺察到了陰謀的存在，就算要做什麼，也只能不動聲色地進行。

　　洪峻抑制住了自己天一亮就去解剖室的念頭，決定等到上班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過去。

　　醫學院實驗大樓靜悄悄的，洪峻專門繞到側門吳德林住的小屋那邊，想叫老吳師傅幫助打開解剖室的門。吳師傅小屋的門上了鎖，人不知道到哪兒去了，他喊了幾聲也沒人答應，就在四處找了找，也沒見人。

　　"汪，汪！"那只瘸腿的獅毛狗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兇狠地朝他撲來。他一驚，本能地一腳踢過去，小狗被踢出幾米遠，仍伏在地上看著他，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似心有不甘，可又不敢再過來。

　　"這是誰家的狗，也不好好圈起來。"洪峻嘀咕了一句。解剖室沒有鑰匙進不去，他想公安局的方主任一定在等著他，於是決定先到公安局把調令拿了再回來看看。

　　公安局政治部的方主任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看樣子十分和善。洪峻原以為拿了調令就可以走了，沒想到方主任說紅星路派出所的所長和指導員都在所裡等他，並表示親自送他過去報到。調動的事情順利得有點超乎洪峻的想像。盛情難卻，他只好跟著方主任一起坐警車去了紅星路派出所。第一次坐著裝有迴旋燈和警報器的警車在街道上行駛，他一下子找到了某種讓他興奮的感覺。

　　所長陳銘和指導員江建果然在候著，還有個漂亮的警花倒茶水。方主任介紹了所長和指導員之後，陳銘又介紹警花說："她叫唐歡歡，你接替她的工作，所以我通知她也在這兒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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