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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第十章 孽緣

  老道與何健飛還有李老伯攜手進入廟內,裡面一片狼藉,禪月大師倒在地上,雙目緊閉,不知死活。紫金缽被打落在一旁,兀自還在放著五彩光霓與神像的紅光抵抗。李老伯見禪月大師臉色黃青,吃了一驚,看老道和何健飛時,卻是臉色凝重,卻也不見有悲傷的表情。老道趨步上前,撿起紫金缽歎道:「老友,我倆沒有相見應該有幾十年了吧?你還是風采依舊啊。」說完拂塵一揮,徑直高高舉起它道:「紫金缽啊,天下法器無出你左右,難道你連一個厲鬼都收伏不了嗎?」 紫金缽頓時放出萬朵金蓮,籠罩住那尊神像。霎時廟祠猛烈震動,灰落土松,石搖牆倒,不多時已籠罩整塊空地。神像再次猛烈震動,紅光暫態再度加強。兩股法力場劇烈碰撞在一起,旋渦互相吞噬,老道臉色一變道:「經過了這麼多年你還不死心,還要垂死掙扎嗎?如此說來,我們師徒當初就不該抱有這樣的幻想。為何經過這麼多年,你的仇恨沒有減輕反而加深了?」紅光突然加多了幾萬束,「哐啷」一聲,紫金缽又跌在地上。「他的仇恨並沒有加深,只是多了一份遺憾和痛苦而已。」何健飛平緩的語聲從旁邊傳來,老道一愣,就在此時,紅光驀地凝滯了一下。何健飛從同樣驚愕不已的李老伯手中拿過舍利項鍊,將它靠近紫金缽。舍利項鍊微微顫動,與紫金缽產生共鳴,一圈淡淡的光暈漸漸形成。誰也不知他要做什麼,更奇怪的是,神像居然停止了攻擊。廟內頓時是一片死靜難忍的氣氛。遺憾和痛苦?老道正在念叨著這裡面的含義,何健飛已緩緩說道:「夠了,該停手了。你無論怎麼做,也彌補不了的。還想給『校園雙雄』抹多少黑呢?」李老伯聽到「校園雙雄」四字,身子猛地一顫,只聽神像「砰」的一聲碎了,裡面飛出一個靈體,閃閃發光,直進入到紫金缽裡面,何健飛拿開舍利項鍊念了符咒把紫金缽封了起來。

  「雖然我現在還不知前輩道號,無法相認,但確是我界中人,剛才弟子失禮了,望前輩見諒。」何健飛對著老道鞠了一個躬,老道微笑著虛挽回禮。「何……何健飛,你剛才說……說校園雙雄……那厲鬼……」李老伯變調的語聲在何健飛背後響起,何健飛歎了一口氣道:「別逼我說。」李老伯全身顫抖不停,牙齒也在咯咯打架,半晌笑道:「哈哈,我知道了,阿強是被這個厲鬼殺死的,他要投胎所以要吃人,所以……」何健飛再也聽不下去了,轉頭大吼道:「別再胡說八道下去了!你早已猜出你所認識的阿強根本不是阿強了!你所認識、生活、打交道的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你所敬佩的朋友正是這個厲鬼。真正的阿強已經被厲鬼上了身!說出來是痛苦的,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李老伯安靜地立在他的對面,眼睛裡看不出絲毫感情,冷冷道:「我什麼都沒猜出,全是你在編造故事。」何健飛兩眼炯炯有神地逼住他道:「你還記得那次,你問我為什麼你進了廟裡會沒事,而我一接近,他就瘋狂地反擊,我一直參詳不透這一點。直到剛才,我又試探了一下,到了這種生死關頭,那個厲鬼仍然不肯要你的命,為什麼它對你愛護有加,這只能說明它和你之間有很深的情誼,因此,才不忍心下手殺你。那個白髮公說這裡曾經太平二十餘年,正是因為那個厲鬼附在阿強身上。阿強死了以後,他就又回來了。照此邏輯推理下去,符合這些條件的只有阿強一個人。」李老伯冷笑一聲:「何健飛,你這樣解釋不覺太牽強了點嗎?」

  何健飛沉默著走到破碎的神像那裡,用手窸窸窣窣地搜了一回,拿出一個滿是灰塵的長方形物體,遞給李老伯啞聲道:「拿去吧,這就是最大的憑證——他的日記。無論如何,那是他親筆寫的,你總會相信。」 李老伯遲疑地看了一會兒,終於接過那本日記,慢慢揭開第一頁,只見第一行用那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寫道:「其實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鬼,一個沉冤多年的厲鬼。」李老伯登時兩眼發黑,天旋地轉,「咕咚」一聲暈了過去。何健飛早有防備,把他穩穩地接住了。老道搖搖頭道:「這麼殘酷的事實,你又何苦這麼急揭出來呢?他年老體弱,怎麼經受得住這打擊?」何健飛把李老伯慢慢放在地上,準備找一個位置讓他好好躺一下,道:「他早就猜出來了,只是不肯承認而已。『校園雙雄』都聰明太過,而且心氣太高,你不戳破這層膜,他反而一輩子解不開這個心結,一輩子受它的折磨。」

  老道道:「我該走了……」

  何健飛起身似笑非笑打斷道:「不急,弟子還想請前輩詳細說一下當年的經過,您不知道,弟子有這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怪脾氣。」老道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不怪,不怪,我也有。你既喜歡聽,我就說說。」

  「當年,我還服侍師父在山上修煉。這山的名字嘛,師父說不能對人亂說,所以我不能對你說,就稱作某山好了。」何健飛眉頭稍微皺了皺。「那時我才5歲,可是記性超群,天資聰穎,不要說什麼《道德經》,諸子百家都倒背如流,人又生得英俊瀟灑……」何健飛再也忍不住了:「前輩……」老道道:「我不是自誇,我不事先跟你說一下,你等下誣衊我說的不是實話,說什麼『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記得這麼清楚』,我不是百口莫辯了嗎?」見何健飛又要出聲,忙道:「你別說話。這樣會打斷我的思路,讓我記不起來的。我講到哪裡了,對了,英俊瀟灑,我那時的確是很英俊瀟灑,比你現在還英俊呢。」見何健飛臉色越來越黑,眼看就要發火,忙接道:「說正事了,說正事了。有一天晚上,我見師父夜觀天象,這一觀啊就觀了一個通宵,不曾合眼,我早上起來便見師父滿眼血絲的跟我說:『徒兒,西南發生大亂了,我們要趕快去,否則死的人會更多。』我什麼都不懂,只是跟著師父收拾了行李,那時沒有火車也沒有汽車,師父又不喜歡坐馬車,兩個人就這樣向著西南方一直走啊走,夜裡只休息兩三個鐘頭,走了三天,我的腿都快斷了。終於,師父說了一句『是這裡了。』我抬起頭來,原來前面是一座大山,樣子平平無奇。可是裡面彌漫的氣氛極端詭異,那些樹啊草啊好像都不是綠色的,而是紫紅色的,散發著一股惡臭,山裡沒有風,很熱,而且我老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我旁邊動來動去似的。後來我實在忍不住問了師父,師父停下來看了一下那些樹葉和草,點點頭說沒錯啊,你看。他找來一根大樹枝,撥開一片草叢挖開根部的泥土,頓時我嚇得往後十幾步,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你道下面埋的是什麼?嘿嘿,不錯,下面是屍體,不過不是一具,而是幾十、幾百、幾千具,層疊在一起,有的腳壓斷了另一具屍體的手,有的頭不見了,每具屍體都形狀恐怖,身上流著一股粘稠的黃水,臉上血肉模糊,很多蒼蠅在死命地叮著……唉,不說下去了,我現在雖然見多了這些,不怕了,可是晚上還常常做這噩夢,被嚇出一身冷汗。」老道歎了一口氣,臉色悽楚之至。何健飛初時還有點詫異,很快就知道老道是想起死去的師父,所以心裡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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