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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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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佔領這一戰略要地,截斷北平與南方各地的來往,進而控制冀察當局,使華北完全脫離中國中央政府,日軍不斷在盧溝橋附近進行挑釁性軍事演習。四月底,演習從最初的白天發展到黑夜,直至後來的徹夜不斷。演習環境也由一般的室內發展到室外,直至直接以宛平城等為攻擊目標進行演練,槍彈也由最初的虛彈發展到實彈。? 豐台、宛平一帶,一時槍聲不絕、殺聲不斷。平、津其他地帶,日軍非法演習等軍事活動也是日甚一日,平津、華北,像是被置於一隻碩大的火藥桶上,隨時都有天崩地裂般爆炸的可能。? 華北上空的烏雲密蔽,隆隆的雷聲夾雜著戰火硝煙而來。 六月,日軍在北平近郊的演習越來越多,二十九軍官兵恨得牙癢癢的,程行雲想出一個主意,無論日軍在哪裡,官兵就在他們兩側演習,美其名曰「夾肉包式」的演習,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 局勢已是一觸即發,綏靖公署辦公樓開始塗迷彩,做防空洞,北平人民也紛紛屯糧備戰,都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上面有了命令,隨軍家屬要限期遷回了原籍。 葉芙蓉已經是大腹便便,連走路都有些吃力,本想在北平找個四合院住下待產,程行雲極力阻止,便把她託付給許複,許複此時也忙著上海備戰,哪裡有時間來北平,他把事情跟羅方生一說,羅方生二話不說,坐上飛機就到了北平,在他們住的小樓接走了葉芙蓉。 程行雲拜託劉副官來送他們一行,自己在演習陣地負責指揮,沒來送別。 甚至,沒來得及說一聲再見。 這,成了葉芙蓉一生的痛悔。 民國二十五年七月七日,華北平原的夜晚已經許久沒有靜寂過,從六月底,日軍連日開展夜間軍事演習,目標便是北平的咽喉之地盧溝橋。遠近村莊偶爾傳出幾聲犬吠,掠過重重夜幕遮掩著的墨黑蒼穹,把漸漸沉睡的人們拉回這個群魔亂舞的世界。 同一天晚上,上海羅家公館,葉芙蓉倚在沙發上,腿腫得一步都邁不動了,成城給她捶著肩膀,聽她講在北平的所見所聞。羅方生端著杯茶,斜斜地坐在他們對面看著他們微笑。 腹部傳來一陣陣痛,葉芙蓉皺了皺眉,羅方生緊張起來,把茶杯放下,輕聲道:「你臉色怎麼一下子變這麼難看?」 又一陣陣痛讓她揪緊了裙邊,她額頭的汗珠一顆顆冒出來,她擠出一絲笑容,「小羅,醫院!」 成城被兩個大人的緊張弄懵了,沒等他反應過來,羅方生把她抱起,慌得手足無措,「你支持一下,我馬上送你去!」 成城飛奔而出,為他們把門開了,又跟著他們到了教會醫院,他只感覺自己手心一直在冒汗,不敢從他們身上挪開視線。 當她被推進產房,一大一小兩人面面相覷,成城撲到他懷裡,輕輕拍著他胸膛,「羅叔叔,不怕不怕!你記得嗎,上次藍姨生夜夜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葉姨很快就會出來了!」 北平,晚上二十二時四十分,日軍聲稱演習地帶傳來槍聲,並有一士兵「失蹤」,立即強行要求進入中國守軍駐地宛平城搜查,遭到中國守軍嚴詞拒絕。日軍一面部署戰鬥,一面藉口「槍聲」和士兵「失蹤」,假意與中國方面交涉。二十四時左右日軍要求立即入城搜查,守軍予以拒絕。 上海教會醫院裡,從產房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叫喊,一個多小時後,這種叫喊成了斷斷續續的呻吟,最後,這種呻吟聲已經幾不可聞。成城的眼中全是恐懼,幾乎把整個身體埋在他懷中,他緊緊摟住他,不住地喃喃道:「你葉姨沒事的,她沒事的……」 護士小姐突然伸出頭來,「羅先生,你太太可能不行了,你是要保大人還是孩子?」 羅方生渾身一震,騰地站起來,把她一拉,吼叫起來,「你們怎麼做事的,她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可能不行了……」說著,他把她往外一拽,抱著成城就沖了進去。 她一臉慘白,正靜靜躺在產床上,原來神采飛揚的眼睛已然黯淡,她茫然地對上他發赤的眼睛,嘴張了張,發出一個簡單的音,她似乎想告訴他什麼,卻沒辦法從身體凝聚一絲力氣,最後,她頹然地放棄了這個舉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淚流成河。 醫生聲音中透著焦急,「羅太太,你千萬不要休息,再用點力,我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他轉向羅方生,「羅先生,你和孩子給你太太鼓鼓勁,她現在放棄的話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啊!」 羅方生緊緊抓住她的手,想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他輕輕擦去她的淚珠,附到她耳邊大聲吼著,「芙蓉,你給我醒醒,孩子快出來了,你再用點力!」 成城滿臉淚容,抱著她的手大叫,「葉姨,你不要死,葉姨……媽媽……」他突然改口,在她耳邊連聲呼喊。 「孩子……行雲……」她嘴裡吐出這樣幾個字,她的眼中好似寒夜的火苗,在風的吹襲中越燒越旺,她睜大眼睛,仿佛聽到從遙遠的某個地方傳來的呼喚,這呼喚讓她漸漸溫暖,漸漸不再茫然,她死死咬住下唇,凝集了所有力量,拼力把孩子往外擠,一聲啼哭劃破了空寂的夜晚,她握住兩隻溫暖的手,腦中漸漸不復清明。 北平,八日淩晨五時左右,日軍在宛平城之東面、東南面及東北面展開包圍態勢,突然發動炮擊,同時向宛平縣政府發出通牒,企圖通過武力威脅脅迫中國軍隊放棄宛平,以便垂手而得宛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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