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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第十四話:八十歲

  我爸打來電話,看我是不是還健康地存活著。我說我一沒錢二沒長相,憑什麼死於非命,我爸就說他一沒給我錢,二沒給我長相,就是為了讓我長命百歲。

  我掛了電話,問徐恩:「你想長命百歲嗎?」徐恩搖頭,說:「不想。」彭其也不想,彭其酒喝得凶,煙抽得也凶,他犯胃病的時候疼得直不起腰,汗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我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彭其,你必須長命百歲。」彭其擦去我的眼淚,說:「活那麼長有什麼用?有四十年就可以了。」聽彭其這麼說,我會越哭越凶。

  徐恩繼續說:「我爭取活八十年就可以了。」我笑了笑。我也是想活八十年。

  夜間,我又醒了。

  徐恩睡在我旁邊,他千真萬確地睡在我床上的旁邊。他似乎感覺到冷,緊緊地裹著被子向我靠了靠,所以我才會醒。

  我下床,去升高了空調的溫度。之後,我睡在了另一張床上。

  清早,我醒來的時候,徐恩已經醒了。我一睜眼,就看見他正睜著眼睛看著我,我轉了轉眼珠子,發現我們在同一張床上,我們的腦袋並排枕在同一個枕頭上。

  我大叫,抱著被子躥下了床。徐恩跟小媳婦似的問我:「你怎麼睡到我床上來了?」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睡在徐恩床上,徐恩把我當場抓住了。

  徐恩找朋友借了輛蘋果綠的甲殼蟲。他開車,我抱著一袋魷魚絲坐在他旁邊沒完沒了地嚼。

  徐恩對紐約瞭若指掌,滔滔不絕地說著這個建築的來由那條街的歷史或某某人與紐約的淵源。

  紐約的交通令人沒辦法恭維,古舊而狹窄的路上水泄不通,從車上望出去,只望見一座座樓的下半部。這一輛輛車幾乎紋絲不動,我說:「我下去溜達溜達。」徐恩說:「別離開我視線範圍。」我白了他一眼,說:「跟我跟緊點兒。」徐恩說:「遵命。」

  我抱著魷魚絲和相機下了車,從車海鑽進人海。

  紐約是個魚龍混雜的地界兒,一眨眼就吞沒了我。這裡的行人比芝加哥的多得多,倒也是合情合理,在這麼個交通狀況下,我寧可連滾帶爬,也不開車。

  我走進了聖派翠克教堂。這座美國數一的天主教堂中一片幽然,周圍搖曳的燭光並不能讓我感到聖母瑪麗亞的溫暖。我不信耶穌,雖然我在艱難的時候,口中會念念有詞諸如上帝保佑,但那是條件反射,或者是,病急亂投醫。我很想找個人問問,天主教與基督教究竟有何不同,可一來我忘記了天主教那個單詞的重音在哪裡,二來我擔心暴露了自己的愚昧。所以我決定,去問問徐恩。

  我一回頭,尋找徐恩那輛耀眼的甲殼蟲,之後我意識到,這裡是教堂,哪來的汽車?我強壓著惶恐,虔誠地挪出了聖派翠克,一邊挪一邊祈禱:上帝保佑,徐恩看見我走進了這裡,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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