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輩子暖暖的好 | 上頁 下頁 | |
一八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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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被打怕了,我每次想開口說話都覺得渾身痛。我在醫院的第二天,孟家的父母來看我,他們給我出了醫藥費,跟醫生說願意收養我。不過那時候,我不相信他們,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只要他們不打我,我可以慢慢等待機會。至於後來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 趙初年很慢很慢地點了一下頭,手心都是汗。 「現在那些孩子早就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去了。只有我還坐在大學校園裡好好跟你說話。你說我聰明嗎?」孟緹對他輕輕一笑,「其實我當時只想回去見你和父親。」 「阿緹,我知道。」 趙初年伸出手去,在就要握住她玩手機的手的前一秒收了回來。 不舍、心痛、憤怒,這所有的感慨最終變成了一句話:「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孟緹無聲地看著他,他冷靜的表情終於被她打破,流露出了深切的痛心和人世無常的挫敗。他對她依然那麼關切和心疼。 小時候有一次她被燙傷,手上起了一串燎泡,他就抱著她,小心地吹著她的手臂。只要她稍微哼上一聲,他就拿著扇子給她扇風,連續好多天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就怕她痛。 回憶那些往事她一點也不好受,把最絕望、最難堪的記憶都講給他聽,受傷的不僅僅是他,還有她自己。這種自虐又虐人的行為是那麼的愚蠢,蠢到不可救藥。她的智商或許恢復到了趙知予的水準,可情商大概已經是接近零或者是負數了。偏偏他也是這樣。 「不關你的事情,是我那時候不聽話。」孟緹抬抬眼皮,無所謂地聳肩,「哥哥,我說這事,只是希望你乾脆告訴我真相,別賣關子。我有一點零星的記憶。我知道媽媽死得很蹊蹺,所以我肯定要查到底。你可以找我十幾年,我不在乎查個十年、二十年的,什麼代價我都無所謂的。你最好還是別攔著我。」 隨著她的話,趙初年的表情也慢慢變得冷峻,好像剛才的痛心和難過都是假的,都是別人強加在他身上的情緒。 「我知道你你說自己被拐賣的舊事是為了軟化我,但這件事我絕不會讓步,你查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第五十七章 拾遺 第二天是週末,孟緹再次去了洛州。她心裡沉甸甸的,因為沈林一早打電話給她,抱歉地說讓她不要來洛州了,說自己沒辦法再幫她的忙。孟緹聽後大怒,掛了手機直接奔火車站。 她千辛萬苦到了洛州,打電話給沈林,跟他在電視劇的片場外,也就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不遠處碰面。 沈林那時正在跟幾位演員模樣的人說話,看到她後一臉震驚,「你怎麼還是來了?」 孟緹出門很匆忙,又小跑了一段路程,看上去整個人憔悴得很。 「為什麼出爾反爾?我來尋答案。」 這種直來直去的問話顯得很曖昧,幾位演員紛紛看著兩個人。 沈林有些尷尬,跟演員說了幾句話,轉頭看著她,「我們去那邊談。」 兩人一來到僻靜處,孟緹就說:「現在可以跟我說了,是不是趙初年?」 沈林歎了一口氣,連抱歉都顯得底氣不足,默默點了點頭。 孟緹並不生氣,生氣這種情緒她在火車上的兩個小時已經消化掉了,現在多的是「他還真是打算跟我對著幹」的念頭。 「你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怕他?」 「不僅僅是他,」沈林解釋,「我舅舅也打電話,禁止我幫你查你母親的事情。」 孟緹覺得而很稀奇:「這跟你舅舅有什麼關係?」 沈林微微沉思著開口,「昨晚,我舅舅打電話跟我說了這事,他對我恩重如山,我可以不在乎趙初年,但沒有辦法不聽他的話。」 孟緹頭都大了,但另一條線索也慢慢清晰起來。她問道:「那遝《故國》的手稿,是你從你舅舅那裡拿的?」 「嗯。」 「你舅舅和趙初年有交情,並且關係還很不錯?」 「我猜差不多是這樣。」 「那你寫本傳記為什麼這麼費勁?」 沈林歎了口氣,「孟小姐,我舅舅給我趙初年電話的時候,我也很震驚。其實我對他的很多事情都不瞭解,我上高中之前都不知道我還有個舅舅。我高中時父親去世,那之後都是舅舅資助我上學。但實際上我跟他見面的次數,一年也未必有一次。」 孟緹想,這家人的關係也異常複雜。 「我對他是有敬畏之心。我幾年前癡迷範夜的作品,他寄給我一套《故國》的手稿當生日禮物。我舅舅熱愛收藏作者、音樂家的手稿,我以為那是別人送給他的,沒有多問。他聽說我要寫範夜的傳記時,就給了我趙初年的電話號碼。我以為那是他人脈廣,根本沒有想到他會認識趙初年。」 無數的線頭在空中飛舞,孟緹從包裡拿出礦泉水猛灌了一口,稍微清醒一點。 「你舅舅是幹什麼的?」 沈林整張臉開始發光,那是一種含蓄的驕傲,為自己的親人驕傲,「他叫許文榛,是個鋼琴家和指揮家,嗯,也作曲。」 不能說如雷貫耳,但她知道這個人。 初中的時候鄭憲文帶著她去看他的演奏會,據說一票難求,她當時不覺得怎麼樣,可此後的若干天,他演奏的曲子,餘音繞梁,終日不絕。 如果 她沒記錯的話,二伯也是音樂家,拉小提琴的。 孟緹把礦泉水瓶捏得變了形,面沉如水,只是再沒有說出一句話。 難怪昨天趙初年可以那麼輕鬆地說「你試試看」,這是顯然的,如果趙初年跟許文榛的關係超過他和他外甥,那她的確找錯人了。 孟緹懷著滿腔的憤怒跟沈林告辭。她前行的道路被趙初年不留情面,乾脆俐落地堵死了。沒錯,趙初年的確在採取行動,但是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迎面駛來了一輛公車。公車上人很多,雖然現在九月底了,依舊相當熱。她拉著扶手站著,很謹慎小心地看著路邊,一雙眼睛寶石般閃著光。她穿著湖藍色的休閒上衣和七分褲、運動鞋,皮膚雪白,在哪裡都很吸引人。 半小時後,她獨自一人下了車,過了馬路,來到了那片正待拆遷的貧民區。 巨大的條幅將這一帶圍了起來,上書「施工重地,不得擅入」,落款是某某建築公司的名字。 孟緹怎麼會輕易放棄!她看了看左右無人,聽了聽沒有大型機器運作的聲音,敏捷地從條幅下鑽了進去。 這一帶貧民區在孟緹的印象中應該很是廣大,但那應該是年齡產生的誤差,畢竟她住在這裡的時候太小了。 她從包裡翻出《蒙塵》,對照著閱讀,「……城市裡的貧民區有著噁心的氣味,不過他們已經習慣了。流浪者帶著茫然無措的神情行走在髒兮兮的街道上,貓的叫聲一聲纏綿過一聲。左側是坍塌的圍牆,裡面圈著一棟火燒後的樓房廢墟……」 十幾年的歲月變遷,道路也有了些微的改變。 道路很狹窄,寬度最多不過三米,到處都是碎片塊。道旁黑糊糊的方子一座連著一座,門窗大都敞開著,該搬走的居民,估計早已經搬走了,她抬頭看到附近一間閣樓的三層樓的窗戶挑著一件紅色的小衣服缺了一隻袖子,在陽光照暴曬著。 孟緹拐了個彎,終於看到那棟燒焦的廢墟。 孟緹振作精神,看向廢墟的對面,一棟小閣樓忽然出現在眼前。 她眼睛一酸,快步朝那棟閣樓走過去。記憶中的細節和面前的景物慢慢重疊。如果現在還需要借助父親的書來回憶,那她也顯得太無用了。她畢竟在這裡住了五年多。如果說她的人生是由無數個謊言和笑話組成,那麼只有這五年多的時間是唯一的真實。 腿有點發軟,她需要扶著佈滿灰塵的扶手上樓,木質的樓板吱吱呀呀,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 雖然孟緹沒有潔癖,但也覺得極為不能適應,被裡面的灰塵嗆得倒退兩步,她看到樓梯口有把掃帚,便撿起來用掃帚撥開蜘蛛網,一步一步地前行。 唐僧掃塔,她掃舊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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