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輩子暖暖的好 | 上頁 下頁 | |
一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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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對他們的目的明顯起了懷疑,在被帶到兩棟破房子之間的小巷道時,更是睜大了眼睛。她居然敢用這種眼神瞪著他,這實在太讓人生氣了。 鄭憲文抬起下巴,再不掩傲慢,「說句話,我就帶你回去。」 對面的小女孩被八個男生還有一個鄭若聲圍住,到沒有顯示出那明顯的懼意來。她後退了兩步。如果說她之前的面無表情只是對新環境的無所適從的話,現在的表情已經可以談得上憎恨和鄙視了。 連素來遲鈍的謝聰都覺得不對,「她好像很恨咱們呐,還用那種眼神。」 「恨又怎麼樣?」鄭憲文一揮手指,示意所有人都朝她走過去,「甕中捉鼈而已。」 小女孩的恐懼神色再也藏不住,她一點點的朝後縮,直到再無可退,忽然停下,惡狠狠用頭朝鄭憲文胸口一撞,這一撞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跟小牛小羊沒有區別,鄭憲文捂著小腹倒退幾步,圍住她的人牆立刻裂開一個口子。她順著來路跑回去。 幾個孩子都是一怔,片刻後才想起去追,她已經跑出去二三十米了。 她雖然人小,但跑得並不慢;幾個男生要追上她並不容易,但距離總是在縮小,不過大家都驚訝的發現,她記憶力和方位感都好得驚人,居然認得來時的路。 如果讓她跑回去告狀就麻煩大了,鄭憲文想起孟徵那雙冷冷的眼睛,打了個哆嗦。 他完全被憤怒沖昏了頭。 距她還有幾米的時候,鄭憲文蹲在地地上撿起了一塊小石頭砸過去,他丟那塊石頭時什麼都沒想,其實他根本就不以為那塊石頭能砸到她。 他只是覺得她應該停下來受點教訓。實際上那塊石頭確實也沒有砸到他,她還是一個勁的往前跑。 砸人是很洩憤的事情。所以有些讓人討厭的明星或者政治人物會得到臭雞蛋和番茄,砸是一種最好的洩憤方式,只不過,他們手裡拿的是石頭。在建築工地上,石頭,廢棄的水泥碎屑是最方便的材料,蹲下身就可以抓得滿滿一手。 十來歲的小孩子,沒有任何的關於社會的經驗和實踐,不知道殘酷和冰冷,道德觀念尚未形成,社會法則完全不存在,健全的人格尚在培育,完全沒有對社會、對人本身的的責任感,認識不到生命的價值人生的意義,自製力啊控制力啊大概才有了個苗頭。也不懂得藏在外表之下的算計,本性暴露無疑。 鄭憲文是因為生氣而暴露惡劣的本性,而謝聰他們則是因為好玩。 所以,潘朵拉的盒子一開,其他幾個孩子也得到了靈感,紛紛撿起地上的石頭或者磚塊朝她砸過去—— 她一直奔跑,沒有回頭。所以那些石頭有些砸在她肩上背上,不知道誰扔出的大石頭砸到了她的小腿,她「啊」地慘叫了一聲,膝蓋一彎,就跪了下來。 這時候跑已經無益處了,她憤怒地回了頭,卻看到另一塊石頭也朝她的頭頂砸了過來。 她甚至來不及路出多餘的表情,頭上就重重的一擊,她聽到電閃雷鳴的聲音在大腦中忽然響起。 眼前徹底一黑。 孟徵外出參加同學會回來時差不多是晚上八點了。作為高中的風雲人物,同學們再三挽留他多玩一會,他想起家裡的小妹妹,推辭了。 父母不在家是預料中的情況,可沒想到連那個小丫頭都不在,每個房間都不在。孟徵放下手裡的外賣,下樓到花園裡找——不但沒看到她,連平時總在花園玩的一群小孩子都看不到。 他想起昨晚的那席談話,再想到那本畫著線的地圖冊,心口猛然一跳。離家出走,是最有可能的。他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報警,再給父母打電話。 問題是,她是怎麼離家出走的? 她到孟家這麼久,雖然一句話不說,但孟徵也知道她是個極其聰明和倔強的孩子。在被父母接回來之前,她就是孤零零地倒在醫院外,身上全都是傷。也許她願意死在外面也不回孟家。 他心急火燎地走到四樓,敲了敲鄭家的門。 鄭家四口正在和睦地吃飯,柳長華看到他進屋,熱情招呼:「小徵,來來,吃飯。」 他哪裡有心思吃飯,走動餐桌旁,問鄭憲文和鄭若聲,「憲文,小聲,你們倆今天看過了孟緹沒有?」 鄭憲文躲避他的視線,囫圇往嘴裡扒了兩口飯,「沒有看到她。孟徵大哥,她失蹤了嗎?」 這話一聽就不對,他並沒有流露出孟緹失蹤的訊息,他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了。孟徵心下一沉,一把抓住他的襯衣領口,「你怎麼知道她失蹤了?」 鄭憲文被帶離的座位,「啊」了兩聲,「我……我瞎猜的……」 一旁的鄭若聲臉都白了,握著筷子的手直哆嗦。 知女莫若母,柳長華皺起了眉頭,「小聲,怎麼回事?」 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哪經得住恐嚇,鄭若聲「哇」一聲哭起來:「……媽媽,媽媽,我,我們……不是存心的……」 鄭柏常臉都氣青了,扔下筷子,一拍桌子,「說,你們兩個,給我說,怎麼回事!」 真相很快就在鄭若聲的哭聲中大白了。 孟徵現在也來不及計較其他,更不願意去想他們把她丟在外的整個下午她有沒有出什麼事情。鄭家四口人,還有臨時從學校趕回來的孟家父母一塊到了工地。 天差不多黑了。眾人一腳深一腳淺走到了她倒下的地方,最後一縷夕陽紅得轟轟烈烈, 那個瘦弱的小身體癱在地上,渾身髒兮兮,頭頂很多血,打濕了頭髮,最後凝固起來。在血紅的夕陽中閃著暗紅色的光澤,那光就像某種信號,宣告著這具身體的生命力流逝。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兩家人都感覺到了不可抑止的絕望。 至於鄭憲文和鄭若聲,除了抖成蝦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生命,他們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存在和脆弱。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柳長華,她探了探孩子的鼻息,長長松了口氣,至少她的孩子暫時可以擺脫殺人犯這個罪名。 她乾脆俐落地吩咐:「還有呼吸。柏常,打我們醫院的急救電話,叫車。你把孩子背起來,我們去校門口等車。」 一時間大人們無不寂寂。尷尬和愧疚讓他們沉默。孟思明和張餘和對視一眼。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和從小看著長大的鄭若聲和鄭憲文被放到了天平上,感情的分量一時間無法分出高下。但是對他們,另一種恐懼佔據了上風。 在場最冷靜的,是孟徵。他摸了摸地上女孩子的臉,都已經冰冷了,他擰起眉頭,「鄭憲文,她躺在這裡多久了?」 鄭憲文白著一張臉,張著嘴要說話,卻沒有任何聲音。 「中午吃過飯她就去樓下花園裡玩了,」孟徵說,「上午?中午?下午?」 他看著他的神色,「嗯,看來是中午了。你們就把她像這樣扔在路邊一個下午?」 鄭若聲發抖:「孟徵……哥,我們那時候很害怕……所以……」 「所以你們砸了人就跑?你們當時有幾個人?」 「……七八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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