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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開車的人是程璟,領隊老師蔣也夫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也是程璟的導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微微有點謝頂,總是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那偏暗的膚色還是說明了他是考古人。孟緹和施媛和另一名老師李開南擠在第二排;剩下的三個男生坐在後排。

  孟緹能想像程璟會開車,但沒想到他開吉普車的技術竟然如此嫺熟,驚訝得不得了,問他是哪裡學來的開車技術。

  「我開的第一輛車就是吉普。」程璟沒有回頭,分出一部分精神跟她搭話。在這樣的戈壁沙漠,道路一望無際,基本上不會看到別的車,只要注意著別開出公路就行。

  他旁邊的蔣也夫笑眯眯地開口,「我當時招他當研究生,第一是看重他國際友人的身份。難得有人從小在國外長大還那麼喜歡考古的,其次看中的就是他五項全能了,會開車,化學知識很不錯,修復文物很在行,又肩挑背扛,還能修儀器。」

  孟緹失笑,「蔣老師啊,您還真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蔣也夫滿意的摸了摸自己剛剛長出胡渣的下巴,「我看學生,還是一看一個准的。什麼人可以招,什麼人不能收都有數。」

  施媛在旁邊補充,「我跟程璟是一屆的,起初看到他難一點的古文都看不懂,還真是犯愁,連續輔導了他一年。」

  孟緹沒忍住,哈哈大笑。

  一行人一路說笑一路走,搖光古城和昌河約三十公里,前二十多公里都是平整的柏油馬路,後十多公里那就是從無路中走出一條路來,吉普車顛簸的行走在沒有經過休整的戈壁上,蹦蹦跳跳好像過山車,時不時壓過一叢叢枯萎的駱駝刺或者紅柳。

  如果說之前車廂裡還有點冷,這麼一顛簸,完全不冷了。孟緹還沒有習慣,給顛地暈暈乎乎,臉色青白,剛吃過的早飯恨不得嘔出來。下車還不知道東南西北,扶著車廂好一陣子昏天黑日的幹嘔。

  程璟的臉色也比不她好看多少,緊張地拿過礦泉水給她,一疊聲的問,「怎麼樣?」

  她臉上血色盡失,程璟憂心扶著她的肩膀,手碰到她的肩膀後卻一怔,她似乎瘦的多了。他跟施媛比了個手勢,麻煩她去汽車後備箱拿了件衣服過來。

  施媛瞥了兩人一眼,沒多說什麼,默默照做。

  孟緹的肺腑過了兩分鐘終於緩過勁來,抬起頭才發現一行人都圍著她,尷尬不已,愧疚地跟程璟道歉。

  程璟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阿緹,是我開車太著急了,回去的時候會小心的。」

  「沒事,我自己沒用。」

  她臉色不好看,一旁的蔣也夫從吉普車裡往外搬東西,一邊存心跟她打趣,「能忍到現在還是不錯的,不過遇到挑戰了就知道你還是出身優渥的大小姐吧。雖然談不上人間煙火,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吧。」

  孟緹揉了揉蒼白的臉,擠出了一點血色,「蔣老師,我也只讓您笑話這一次了。」

  北疆比內地在時間上晚了約兩小時,孟緹看了看時間,上午十點了,他們一天的任務也要開始了。她很快定了定神,從石頭上上跳下來,這才有了精神去打量四周。這一大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胡楊林和紅柳感覺到了寒意,猶如雕塑,大都沉睡過去。胡楊林千百年無人問津,獨享這這篇靜寂。

  而視線的不遠處,那座巍峨的古城遺址,靜靜矗立於蒼茫大地之上,明明已成廢墟,卻有那麼一種不動聲色的力量。

  所以有人說,看古城是有條件的,一是要選擇早晨或黃昏前去參觀,因為此時陽光錯落有致,有一種震撼的視覺效果;二是要挑人少的時候,最好是空寂無人——因為孤寂意味著歷史。

  田野考古的主要工作是丈量和發掘,考古隊這個工作幹了一段時間,已經上了正軌,古城的城門,已經標記出來。孟緹坐在城邊的帳篷邊上,花了一個小時看他們整理出來的資料,然後又跟著蔣也夫的小隊,看他們的發掘工作。

  搖光古城城周近四千米,拎著昌河,幾乎是方形,跟《西域水經》中說的一樣。這樣的規模和大小,在當時的西域,已經是規模罕見的大城市了。對於這麼些年為什麼沒有被發掘,蔣也夫的解釋是,中國的考古團隊就這麼多人,人手不夠,之前對這座城市的瞭解也不多,基本上沒有文獻可尋,所以被排除在人們的視野之外。如果不是全段時間的另一批專家解讀文書的時候發現的蹤跡,古城想必還是默默無聞。

  孟緹還是覺得匪夷所思:「這麼大一座城市,還在絲綢之路北線附近,怎麼記載會這麼少呢。」

  蔣也夫說:「建立到廢棄的時間太快,還不足百年。」

  孟緹靜了靜,伸手撫上城牆。遺址佈滿流砂,斷壁殘垣的褐色土牆上全是風蝕的痕跡,但街巷縱橫交錯,依然可見輪廓。

  站在城市中央回首望去,古城的黃土建築擁抱著她,城市最中間的尖尖的塔頂被清晨的陽光迷惑,陷入了夢境,千年時光倒流,薄薄的炊煙在城市上空無聲的盤旋。黃土地上,每走一步,腳下的細沙都在「沙沙」作響。

  孟緹說:「我怎麼覺得是有點仿長安?」

  另一位李開南老師贊許地同意:「不是覺得,就是仿長安的建築。」

  孟緹和程璟走過某五六米高,頂部是橢圓的建築,頗具有當地少數民族的風情。閉上眼,似乎就能看到千餘年前的人們於前,虔誠跪拜的姿態。巨石在陽光的照射下紋路清晰,變成了蒼茫的紅色,千年風化的痕跡就像淚痕一樣永遠的停留在牆壁表面。而頭頂的天空湛藍得發紫,棉花狀的雲朵永遠漂浮上空,不盡白雲滾滾來。

  歷史就這樣體現於那蒼茫的和每個細節之中。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考古隊每次回昌河都會補充一大堆食物,因此中午的食物非常豐盛,饢,麵條,還有加熱後的八寶粥,在忙碌的上午之後很是可口,已經遠遠超過了充饑的要求。不過孟緹還是沒怎麼吃下什麼東西。

  程璟和她坐得離眾人比較遠,坐在她身邊,在這樣的氛圍裡,他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就真的開口:「阿緹,你這半年你過的怎麼樣?」

  孟緹笑著反問,「你看到了,風景很優美,學生很聽話,日子很舒服。昌河真是個好地方啊,來這裡支教就是享福的。」

  「如果是享福,你為什麼瘦成這樣?」

  孟緹無所謂,「還好啊,我沒覺得自己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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