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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說完他伸手過去,擦拭過孟緹的嘴角,那裡還凝著一點猩紅的血。

  「謝謝你救我,那天的事情,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了。」孟緹垂下視線,有點不敢看他。

  趙初年發出一聲近乎歎息的感慨,「阿緹,我不會跟你生氣。」

  「我不想跟你鬧不愉快,」孟緹絞著手指,「我不想去照MRI,因為沒有必要。我真的沒事的,我問過我爸媽還有鄭大哥了,他們都說我腦子沒什麼事情。」

  趙初年「嗯」了一聲。

  孟緹把臉貼在冰冷的玻璃上,喃喃自語。

  「哦,我也真是,算是犯小人了吧。我那天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惹了這麼瘋子神經病,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呢?這個社會又沒有,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遇到這種人。」

  平時只看到她的活潑可愛,無助成這樣則是前所未見。趙初年覺得自己心臟被人惡劣的揪住,氣都喘不過來。這種事情,絕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他寬慰她,「今天被我這麼一嚇,他們大概一輩子也不敢再恃強淩弱了。這種十幾歲的小混混,多半是家庭不幸,又被電影小說影響後才變成這個樣子,其實是沒有什麼膽量的。一次被打怕打狠了,很長時間都會夾著尾巴做人。別擔心,我平時也會找人盯著,一次教訓不夠再教訓一次。」

  「這樣就好了。」

  孟緹松了口氣,拿下趙初年的外套檢查了一下,說:「趙老師,今天晚上謝謝你了。那個,我身上都是泥水,弄髒了你的衣服。車子也是。」

  「沒關係,不要跟我客氣。」趙初年很快發動了汽車。

  此時才很慶倖醫院跟這裡不遠,兩個人在急診室簡單的檢查了一下,孟緹主要是臉上的幾處擦傷和小腿的撞傷,看起來驚人其實沒有大礙。醫生很快開了幾種藥,又在醫院略略清洗了臉,護士擦傷了藥膏之後,兩個人才離開了。

  衣服是早就不能見人了,但誰也不會關心這個。街道上大幅的商業廣告和各種招牌的霓虹光管,把夜空映照成一片彩虹。

  孟緹頭靠著車窗沉思了一會,抬起眸子看著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臉,連額角都有擦傷,忍不住哀歎一聲:「我跟熙如怎麼那麼倒楣,真是難兄難弟了,也不知道同學們明天問起來說什麼。」

  趙初年發現自己不能不承認這個事實,一笑置之,「這到也是。」

  孟緹回頭去看他,「趙老師,你到底是跟誰學的功夫?」

  「從師不少,主要是爺爺要求的。」

  「你爺爺?」

  趙初年放慢車速,神色有點遠,側頭看到孟緹好奇的模樣,明明臉上到處是傷,怔了怔。他不願意讓她失望,又怕自己分了心神。把車子停穩了才說:「我是十一二歲上下才回到趙家的。回來的時候獨自一人,自然被人欺負。所以就開始學防身之術。國弱則百事衰,更遑淪個人?」

  孟緹看著他,不知道如何開口,隔靴搔癢的安慰沒有必要。但現在就有些明白他跟趙律和之間的恩怨從何而起,也隱約明白了他對他的妹妹為什麼念念不忘。童年時代的心裡創傷往往是一輩子的事情。

  她猶豫了一會,摸了摸自己的臉:「那個,你有個妹妹吧,我真的跟她長得很像嗎?」

  「趙知予。」

  「嗯?」

  「我妹妹,她叫趙知予,」趙初年聲音溫柔,好像念著世界上最美的詩,「知識的知,給予的予。」

  孟緹低頭沉思,片刻後頷首,「這是個很好的名字。」

  只可惜,名字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趙初年看了她很長時間,好像被燙到那樣,無聲地把頭轉向一邊,垂下了視線,沉默了一會,說:「你們很像,她……」又是艱難的一頓,「今年應該跟你一樣大了。」

  剛剛像切蘿蔔一樣教訓那丁雷那群人的趙初年忽然變得柔軟起來,「跟你一樣大」那幾個說到最後,聲音都在一抽一抽地發抖。有那麼一個瞬間孟緹懷疑他是不是要哭出來了。她忙忙地安慰,「別傷心啊,趙老師,你妹妹她一定活著的。」

  「……嗯。」

  「那個,」孟緹猶猶豫豫開口,「不介意的話,我當你妹妹好了。啊,我不是說我可以取代她,我肯定不如你妹妹的……但如果你把我當成趙知予心裡會好過一點,我不介意的。趙老師,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她知道這個提議十分愚蠢,也有些不經大腦,可在趙初年那種深沉的悲哀下,她覺得自己沒有辦法不提出這個建議。

  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趙初年那麼難過的樣子她此生絕對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趙初年過了一會才對這句話有了反應,摸摸她滿是擦傷的臉,輕輕笑了:「阿緹,謝謝你的安慰和憐憫。不說其他了,我送你回去。」

  車子很快開到學校。

  眼看著教職工宿舍樓在望,趙初年沒有把車開到樓下,停在了宿舍區外的小廣場邊上。孟緹很明白的他的心態,說到底兩人還是要在這個學校呆下去,總是要低調一點才好。

  路燈照進車廂,孟緹正要感謝趙初年送他回來,結果卻吃驚地看到他熄了火,拿好車鑰匙扶著車門回頭跟她說:「走吧。我送你進屋。」

  「其實也就幾步路了,趙老師你先回去休息——」孟緹看到他被那件自己弄髒的外套,想到可以回去把他的衣服弄得稍微乾淨一點,於是猛然刹住話端,輕微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孟緹的腿現在倒是好多了,起初的疼痛過去,現在剩下麻木的鈍疼感,好像冷得過頭痛覺都不那麼敏銳了;臉上的擦傷更敏感,迎著風持續地疼痛著,沒有任何中止的信號,好像被人毒打了一頓。

  疼痛使她微微蹙著眉頭,趙初年立刻問:「臉上還疼?」

  孟緹搖了搖頭:「還好。」

  側頭看到趙初年關切的眼神,一時間也恍惚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他妹妹還在的話,有個這麼關心她的哥哥,是多麼幸福。

  回了家,屋子裡的溫度比外面高了不少,宜人的溫度中,臉上的鈍疼感散了不少,孟緹招呼趙初年進屋,伸手去開了燈。在燈光下現在才發現客廳亂糟糟的,簡直一塌糊塗,窘迫地回頭,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趙老師,屋子被我弄的很亂……你不要笑我。」

  趙初年正在好奇地打量屋子,「沒關係的。」

  這是他第一次來她家,格局自然和樓下鄭柏常家差不多。一百多平米的屋子,或許是因為父母都是理工科教授的原因,裝修得規中規矩,大理石地板,電視的樣式有點老,不及鄭家的素雅,牆壁有著溫暖的黃色,光影錯落有致。

  客廳中央擺放著套一圈木沙發,前面的漆木茶几上堆了一遝書,攤開個厚厚的筆記本;趙初年翻了翻那堆書,幾乎都是數學相關的資料。

  孟緹走進書房,從趙初年手裡取過書包扔在桌上,長呼出一口氣來,定了定神,回到客廳,開了飲水機燒水,說:「趙老師你隨便坐,不要客氣。」

  「我知道,我不會客氣的。」

  說歸說,趙初年卻沒坐下,站在沙發前仔細看著牆上的大幅家庭照,「這兩位是你父母,這個戴眼鏡的是你哥哥嗎?看日期是五年前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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